出发前一天,周应川带着许塘回了趟榆溪老家,给周姨扫墓,坟前,周应川磕了头,在地上给许塘垫了件儿外套,让他也磕了。
微风徐徐,像轻柔地抚摸。
一九九四年,盛夏。
所有的手续齐备,周应川和许塘先是在申州机场搭乘飞机飞往京市,接着再转机,飞往了遥远的、大洋彼岸的陌生国度。
这一年,他们二十一岁,大时代的浪潮急遽跌宕,在申州这片经济前沿,他们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阶级跃升。
将遥不可及的光明摘下,将被乌云遮蔽的命运握在手中,城市辉红的余光逐渐散去,巨大的机翼再次冲破堆叠的云层…
多年后,许塘想,周应川从来没有骗过他,那栋极速缩小的三层小洋楼,只不过是他能给他的起点罢了。
作者有话说:
没错,没看错,周爹和塘宝现在才二十一岁!
最难的第一次阶级跃升在申州完成了!(放个烟花)
后面是周爹身价以几何倍数增长,
最重要的是我们塘宝儿要迎来他的光明和事业线了!!
此刻我们一回头
??周爹你满脸不舍是怎么回事啊喂!!
第四十二章 复明
波士顿是美国最古老, 最富有文化价值的名城之一,八月份葱茏绿意,艳阳高照, 悠久的历史底蕴和现代繁华在这里交织交融。
周应川为许塘联系的医院位于查尔斯河岸旁,河北岸就是剑桥市, 世界知名学府哈佛大学与麻省理工学院均座落于此。
私立医院就像一台烧钱的庞然大物,把钞票吞进去, 吐出来一片让人心旷神怡的舒适和芬芳。
刚来的那几天,许塘因为时差经常呕吐, 周应川寸步不离地照看, 等他度过了最开始水土不服的不适症状之后,许塘就喜欢上了这里, 他觉得自己不是来这儿手术的,倒像是千里迢迢来玩的。
迈克和这家医院的出资人之人很熟, 许塘住进了单人病房,病房里每天都有鲜花,护士小姐耐心温柔,外头还设有铺设着温暖色调的沙发和艺术地毯的休憩区。
提供着香浓的咖啡, 还有给儿童玩的积木,走廊上甚至摆放着一排排养着漂亮热带鱼的观赏鱼缸。
这是周应川讲给他的,许塘隔着玻璃去摸时, 似乎能感受到里面游动的小鱼。
这个月份是波士顿的旅游旺季,外面天气和煦,但医院空调开的极冷, 怎么调都觉得像到了北极, 许塘除了刚来医院时被安排扫了几个眼片, 这些天几乎都没什么事情做。
但因为他要控制眼压, 周应川也不许他往外面去,午后,许塘正垫着周应川的一只手补眠,周应川一手给他枕着,一手翻着手术要签署的文书。
“塘塘,醒醒…你的小伙伴来找你了…”
许塘不想醒,从枕头上拿起周应川的手掌又盖在了一侧耳朵上:“不要吵…”
病房门口站着三个华裔小孩,一个个子略高,有十多岁的样子,另外两个就小了,看起来七八岁,后头的女孩还抱着布娃娃…刚来的时候周应川还担心许塘会孤单,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
周应川说:“Carl,你们先在外面玩一会儿,Hsu他要再睡一会儿…”
扒着门框的小男孩喊了一句“Time to get up!lazybones!”就跑了。
许塘又被吵,拉下周应川的手,张嘴在他的手腕上咬了一口,他咬着不松,像气没处撒了在磨牙,周应川也任他咬,许塘的手术时间定在后天,今天是最后一次约见医生。
“醒了?”
许塘后知后觉自己咬的有点重,他伸出舌尖在周应川的手腕上舔了舔,能感受到那块儿皮肤咬出了一圈新鲜的小牙印儿,凹陷的深处泛起了红紫色。
“会不会很痛…?”
周应川想说不痛,给许塘咬一下他没当回事,但想到许塘总对痛和危险没什么程度上的意识。
“会痛。”
“真的?我真的弄痛你了?”许塘一下子彻底清醒了,表情也变得很紧张,他从病床上爬起来钻进周应川怀里。
“很痛吗?我只是轻轻咬了一下,对不起…”
他又抓起周应川的手腕,心疼地给他吹了吹。
“是轻轻咬的?”
“真是轻轻的…”
许塘张嘴,给周应川看自己上排牙齿的两颗小虎牙:“是不是这两颗牙齿搞的?我不想要了,这家医院管不管拔牙?一起把它们拔掉好了…”
许塘那颗小脑袋里有时候究竟在想什么周应川也跟不上,比如他想让许塘知道玩闹的轻重,但许塘毫不觉得是轻重的问题,反而觉得是牙齿的错误。
“啊…呐,就是这两颗,我不想要了…”
怕周应川不知道,许塘还拿着他的手伸进去摸,周应川握住他的手:“没洗手不要摸嘴里面…Carl他们在外面等你一起玩,但下午四点前要回来,你要开始打点滴了,后天手术,要控制眼压,记得了?”
“记得了…干嘛不给我拔牙?这两颗牙齿又没什么作用,我喜欢咬你,它们每次都把你咬痛…”
“你咬的不会痛,你摸,现在已经没印子了。”
周应川给他摸没有被咬的地方,许塘又不傻,一下子就觉出不对了。
“这里不是我刚才咬的地方…!”
他拆穿,周应川在卫生间里许塘擦了下脸:“喜欢咬就咬吧,你咬的不痛,但不可咬别人,也不能这么咬自己。”
“我才不咬别人,别人好脏的…”
周应川想了想,许塘有点洁癖,也确实没咬过别人,那就行了。
“真的不痛,刚才跟你开玩笑的…”
许塘知道他不痛,就放心了,他又笑着咬了一下周应川的脖子,这次他控制着力道。
“没关系嘛,那听你的,如果你不想要这两颗牙齿就拔掉…”
他对周应川的信任在常人眼里绝对是一种恐怖级别,连他自己的身体都可以随意支配,周应川发现了,一时没想到怎么纠正。
正在想,许塘就又咬了他一下。
接着又咬了一下。
他将许塘往上抱了抱,给他穿鞋,许塘就低头,在他颈后又咬了一下。
他还要接着咬,周应川拍了下他的屁股。
许塘咯咯地笑:“干嘛,想玩一下…牙齿痒痒…”
“在我身上磨牙?”
“是呀,磨一下嘛,叫你给我拔掉你又不肯…”
哪里需要纠正?他看纯属是欠教训。
周应川给许塘滴了抗生素眼药水,把他带到休憩区,那几个小孩已经在等许塘了。
“就在这里,不要去其他地方,给你带了手表,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它会滴滴叫的,我会记得,要回去抽血…”
周应川去找医生谈后天手术的事,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华裔小男孩会讲中文,听到许塘被交代,仰着下巴嘲笑:“我妈妈现在已经对我一个人在医院这件事十分放心了,只有不成熟的小孩才会被嘱咐,Hsu,你真丢人!”
“你说的对,但我不是小孩,我是大人,所以不用遵守你的规则…你妈妈虽然没来,但你外公不是在陪着你?你也是需要看护的小孩,不成熟的小孩。”
“你竟然敢嘲笑是我小孩…”
那个华裔小男孩被许塘气的脸涨的通红,大声地哼了一声就去找外公了,许塘治个小屁孩还不是手到擒来,另外一个男孩是他们其中的哥哥,他就显得冷静多了,甚至对许塘说了一句:“thanks。”
许塘好笑:“你们不是兄弟吗?我欺负他你不生气?”
“他很吵,会打搅我思考。”
“你在思考什么?”
苍白的男孩正在拿笔素描着一栋栋高楼:“你看不到,等你做完手术了我可以教你。”
他说起话来比许塘这个大人还成熟。
“Carl,我还没问你们两个生的什么病?你弟弟跑步的脚步声听起来真是十分的…呃…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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