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宸本来还想耍横,一听武器被截,顿时老实下来,咬咬牙弯腿往一地碎瓷片上跪下去,怕再墨迹几秒钟就被他爹绑了送第一军区去了。
余维恨铁不成钢,不准他回学校,三番五次地告诫不要去招惹那小少爷。
打发走那些高级军官后,余维力竭般坐回将军椅,看着一瘸一拐走过来的余宸,沉沉地叹了口气:“这两年异种暴动得很厉害,一些极端组织也在持续活动,第九军区一直活跃在前线,时藏锋是个有能力的人,没他在边境流血,能有你们安安稳稳的日子?他的小儿子分化结果如何是他的家事,我们这些同级别的人都敬而远之,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参与什么?”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摆摆手,语焉不详:“联邦很快就要变天了,希望一切顺利吧……”
第一军校隶属皇室,不允许军部势力插手,一直都是联邦几百所军校里最独立的势力。
从理论上看,只要当事人不说,时茧被他欺凌这件事是不可能传出去的。
但凡事总有例外。
以第九军区总指挥的能量,随便安插几个眼线简直是再轻易不过的事。
余宸不确定究竟是谁告的密,沈行川?牧野?时茧那两个室友?还是那个教导主任?还是那个纪察部的?
也或许是这所军校的每一个人。
看不惯沈行川只不过是余宸随口扯来的理由——虽然他也确实讨厌这种类型的人,不知道成天哪来的那么多精力,像条乡下小土狗一样,觉得遇见的每个人都是好人,所以摇晃着尾巴高高兴兴地扑上去打转,赶也赶不走,衬得其他狗好像很白眼狼一样——真实目的,无非是想把时茧架上孤家寡人的位置,能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就更好不过了。
在知道时家并不会冷眼旁观自己家的人被欺辱后,再明目张胆地欺负人,当然是傻逼行为。
但他还有很多隐晦一点的方法,可以和时茧慢慢地玩。
时茧却没耐性继续和他周旋下去:“还不滚吗?”
余宸临走前提醒道:“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别把威逼利诱美化得这么好听,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余宸眉毛扬起,笑道:“那我很期待。”
但刚转过身,那只浮于表面的假笑立刻就被愤怒取代,余宸用力地一拳砸在开关上,教室里立刻又黑下来。
顾识云迎面走来,和他错肩而过。
第24章
“别开灯。”
顾识云收回伸出一半的手, 自黑暗里循声望去,先看见的是散在地上的白紫色裙摆,时茧抱膝埋着头, 水蓝色长发呈伞状铺开在裙摆上, 整个人像一朵恹恹的小苍兰。
Alpha向那朵花走过去:“地上很脏,先起来。”
他单膝跪地, 公主抱时茧, 没有任何反抗。
顾识云本想把他放在课桌上, 但看一眼浮着灰尘的桌面, 低声道:“等我一下。”
先把时茧靠墙放下, 脱了外套铺在桌子上, 才又把人抱上去。
距离拉近, 一股从布料里透出来的幽香侵入顾识云的鼻腔, 他的呼吸陡然加重, 热气喷洒在时茧耳侧, 害时茧不适应地偏了偏头。
随着扭头而甩动的发丝拂过Alpha嘴唇, 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春风洋溢的轻痒, 忍不住抿了抿唇,回味着那种奇妙的滋味。
像一个很轻的吻……
但顾识云没接过吻,他不太清楚接吻是什么感觉, 应该会像刚刚那样心尖发抖,又痒得似有什么东西要蓬勃喷出。
可我又为什么想到他的头发, 就会想到亲吻呢?
顾识云对此也很奇怪。
他站着要比坐在课桌上的时茧高大半个身子,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像刚出厂激活正观察人类情感轨迹的机器人。
这条紫罗兰一样的裙子很适合时茧,唯有这样十七八岁的清瘦少年,脊背才会这么薄、这么轻, 连凸起的肩胛骨都那么轻盈,在镂空的花纹下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环境很昏暗,他坐在桌子上,雪白的腿部在裙摆下若隐若现,脚踝和脚掌心蹭上几处灰尘,白净的脸上也有要干不干的泪痕,头发丝乱乱地黏在眼睛边,无光地垂下,是军校里落难的公主,又像被丈夫抛弃可怜的新娘。
顾识云就这样在黑暗里看了很久,只有他们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偶尔有一声压抑的抽泣。
直到放学的铃声响了三遍,时茧才慢慢地抬起头,眼睛红成兔子:“每次见到你,我都这种样子,还真是挺可笑的……”
“但我想的是,你看起来好可怜,眼神总是那么伤心,像那种被主人抛弃后努力生活、连舔毛都很小心的小流浪猫。”
顾识云回想着自己执勤时总在花园里遇到的那几只猫咪,他看着时茧的眼睛,认真地说:“还没成年就要独自面对风雨,被顽劣的小孩扔石子儿、被猫群排挤在外,却依旧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其实是一只很努力、很棒的小猫。”
时茧忽然不说话了。顾识云等了半天,他低下头侧枕在膝盖上,眨了眨漂亮的玻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白发Alpha。
“其实你夸人挺好听的。”
顾识云感觉到脸颊在升温,他低咳一声,鞋尖碾着地板:“……如果我的话能安慰到你,那会更好。”
“嗯。谢谢你陪着我。”时茧真诚道。
他也并非全然软弱,知道该怎么做能保护自己,只是很多时候小孩子不小心摔跤后,要是身边有个大人在,往往会更容易没有负担地把委屈哭出来。
时茧看到一朵有毒蓝蘑菇长在墙角发霉,经过的脚步停停走走,一个呆呆楞楞的机器人停了下来,它不太会说话,就只是站在那儿不走,默默地陪着那朵蘑菇。
偶尔也会友好地拔掉进油扣,抽出滴着机油的管子,邀请有毒蓝蘑菇来上一口。
时茧被自己的脑补逗笑,对上顾识云不解的眼神,笑容就更放肆了。
不过看时茧的状态没有刚刚来的时候那么糟糕,顾识云也暗暗松了口气,他稍微又待了一会儿,纪检部工作群就有事找他。
他走后时茧换好衣服,挎着顾识云的外套,把裙子扔给艾杰,面对死缠烂打想要联系方式的化妆师,和面对顾识云时截然两种态度。
“我讨厌被当成可以换装的芭比娃娃,在你老板的威胁下同意示范不代表我认可你们,明白吗?”
他冷淡的眉眼却更让化妆师心驰神往,抱着礼裙深深吸上一口,捧住心脏感叹道:“高贵的公主陛下果然是目下无尘的,唉,谁能让清冷的月光独照呢?”
温隅安和军校生们则是下课就走了,给下一个要用场地的班腾位置,但今天轮到时茧值日,沈行川一直没看到他人影,就留下来先帮他做卫生。
时茧回来的时候他一手拿拖把一手拿抹布干得正起劲,听到动静抬头一看,眼睛瞬间就亮了,像看到主人放学回家乐得飞扑的小狗:“放心吧我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你帮我把那桶脏水倒到教室外面那棵樟树花坛里,等我把这点收尾做完,我们就一起去食堂吃饭,哎你手里怎么多了件校服……”
他一说就有点刹不住,眉飞色舞地跟时茧描述:“我室友说食堂被投诉后终于把那万年不变的土豆大套餐换了,新请来的师傅做红烧肉很好吃,正好我昨天帮机械系的学长写论文的报酬到账了,我请你吃啊!”
时茧没有应声,提起那桶水倒掉。
沈行川在外面的水池里清洗抹布,见他提着空桶回来,忙甩着手上的水走过来:“我弄完了,我们走吧。”
他伸手去接,却落了空。
沈行川不解地看着避开他的时茧:“你怎么了?”
时茧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睛:“……我不想去。”
“不去就不去呗,那等明天有空了再说,后天也行,反正我请客,食堂又不会长腿跑了。”沈行川大大咧咧,没发现面前的人情绪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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