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识云背景不简单这件事时茧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最初以为这是父亲派来暗中保护他的,只是后续种种又让他凭借直觉推翻了这个猜测,但无论顾识云究竟是哪一方势力,哪怕现在有人指控他是某个极端组织的成员,也和时茧想要去见他一面并不冲突。
时茧声音虚弱,语气却十分坚定:“你让开。”
副官心一横,说着冒犯,抱起他放回床上:“您现在浑身碎得就跟个玻璃娃娃一样,轻轻一砸就四分五裂了,我有几个脑袋够掉的,敢放您出去?您也就别为难我了,要不等上将来看您的时候,您把这个要求向他提一下吧。”
副官本以为搬出时藏锋这个终极大杀器,这小少爷估计就不闹腾了,毕竟连把他送去第一军校那次,即便他百般不情愿,但只要一提到时上将,这叛逆不服管教的小少爷就立刻乖巧地像只小猫。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招居然不管用了!
小少爷提起到他敬爱的父亲时,不仅眼睛里没有了那种忐忑、期待的光芒,甚至就连语气,都冷冷淡淡的,还不如刚刚提起那个不知名Alpha时显得在意!
副官直觉轰隆一声,天都塌了。
“那你把我父亲叫来,我亲自问他。”
父亲????这这这,一般只有大少爷二少爷才会用这么生疏的称呼啊!!!!
小少爷什么时候用过!他一般不都是带着孺慕亲昵地喊爸爸么!
副官战战兢兢:“呃……这个……上将他……”
话音未落,一道低沉严肃的男声在病房门边响起,让副官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付山,你先出去吧。”
副官忙讪笑着光速离开,躲到走廊上后还不忘将门拉上,回想起小少爷突兀的变化依旧胆战心惊,不禁拍了拍胸膛安慰自己病人情绪不稳定是正常的。
总不可能小少爷被炸一下,突然就给炸正常了吧!他正常了那时上将可就要疯了!
时茧本来挣扎着又坐起来想要下床,听到时藏锋的声音后,仍旧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抬眼静静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而后抬起手,把他轻轻地按了回去。
那双手还戴着皮质手套,时茧能闻到淡淡的皮革掺杂着烟尘的混合气味,就如同时藏锋这个人本身给人的感觉一样,威严、沉默、复杂,一两句话很难说得清楚。
他不再尝试起来,收回视线,低声喊道:“父亲。”
时藏锋嗯一声,“好好休息。”
男人的手掌宽厚,隔着一层手套放在时茧的肩膀上也仍旧滚烫,时茧感觉到一种不自在,忍不住往里面缩了缩,避开那道大掌的钳制。
时藏锋动作微顿,但并未深究,只是从善如流地收回手:“你想知道那个Alpha的去向?”
时茧无声点头。
时藏锋说:“他很安全,只不过暂时无法公开露面。”
时茧问:“他在哪?”
“你想去见他?”
“他救了我。”
“那个地方常人不得随便进出,哪怕是军政两届达到一定职级的相关负责人,没有提前预约和批准,也照样无法进入。”
时藏锋简单几句描述,时茧就已经猜出来了顾识云的背后势力,直言不讳道:“他就是在地狱,我想见他,我也会去的。”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这件事?”
时茧坦然回答:“第一,他不顾生命危险救了我;第二,我需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时藏锋的鹰眸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些不赞同:“他隐瞒你真实身份这么久,本质上是一种欺骗,严重一点来说也可以称得上是傲慢,我不认为这种人有什么值得深交下去的必要。”
“您同样也认为我没有必要抗拒去第一军校不是吗?”时茧直视着时藏锋的眼睛,只有他,会不惧怕这个令无数异种闻风丧胆的杀神,“您还认为我对于余宸的报复没有必要。”
他问,“那在您眼里,什么是必要的?”
时藏锋不置可否。
时茧又问:“我是E级Alpha,以前父亲不让我和你距离太近,可现在父亲就坐在我床边,难道不会担心基因等级压制吗?”
时藏锋言简意赅:“我打了抑制针剂。”
副作用不小的针剂。
时茧不久前刚被打过,知道能有多难受。因此在听见时藏锋这么说的时候,他的眼睛轮廓明显变大,显得有几分震惊。
时藏锋话有所指:“毕竟你也不会听其他人的话。”
时茧抿抿唇,不说话。
“也许等那个Alpha痊愈后来找你,会主动说明他的身世,但作为父亲,我想我也有一定的责任在他之前提醒你这件事。”时藏锋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令时茧震惊,“他姓顾,对么?一个东方人的姓,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然而只是皇帝陛下有意为之,借此削弱姓氏会带来的光环。”
“实际上,他真正的名字,或许应该冠以诺曼这个姓氏,如同他的父亲、当今联邦的皇帝,尊名阿比斯·诺曼。”
哪怕时茧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绝没有往这种方向想过,这实在是……
太惊世骇俗了一些。
谁能想到从来都不显山不露水,除了执行作为纪察部部长一职职责外,在第一军校低调得像一个透明人般的顾识云,居然——
居然会是这样声名显赫的身份。显赫到即使是同一个阶级的时茧,也会为此而惊讶的地步。
也因此,时茧明白了顾识云为什么从不提起他的家世背景,却又在那个小摊上,对皇室发售的纪念匕首侃侃而谈。
真相其实早就有过蛛丝马迹,他也一直有所留意,只是当结果没有板上钉钉地被宣告时,人总是不太愿意去相信那个看起来非常不正确到惊世骇俗的结果。
时藏锋观察着时茧的表情,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诸如被欺骗、被蒙蔽的愤怒,并且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他有一丝不解。
他本来以为捅破这件事,至少会让他这个过分天真愚蠢的孩子意识到不是家人让他失望,就可以把满心希望寄托给外面心怀鬼胎的人。
但时藏锋也没有蠢到直截了当问出来,只是告诫时茧:“你没有必要——好的,也许你不喜欢这两个字——不要和那个Alpha接触太多。皇室是注定会被时代发展取缔的昨日黄花,即使在我看来阿比斯为联邦做出的贡献已经足够多,但这种皇室制度在当前社会就是不健康也不科学的,总有一天他们会遭到清算,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活着且是主力军,你作为我的儿子,又和那个Alpha牵扯过深,你会很痛苦。”
时茧突然笑出了声:“那我不做你的儿子,这个问题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时藏锋被狠狠噎了一下,哪怕是时茧也极少能够看见他如此吃瘪的表情,而且明显是有些动怒的,只不过很快又压了下去,带着几分无奈道:“你的冷笑话讲得还不错。”
时茧的笑容回落,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发表自己的意见,但只有在说出那句话一瞬间的他最清楚,那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时茧的的确确不太需要亲情这种东西了,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遇上记忆断裂这种变故,连自己未来究竟是Alpha还是Omega都不清楚,哪里还有精力在乎父亲和哥哥们究竟在不在意他这种无聊问题。
只是时藏锋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他眼中单纯容易受骗的幼子,早就已经不那么需要他的保护了。
第63章
时藏锋活了四十几年, 还是头一次有这种微妙地生闷气的感受,具体表现为他不想再和时茧围绕“顾识云”这个名字进行任何讨论,生硬而又拙劣地岔开了话题。
“伤好后跟我去第九军区疗养, 暂时不用回第一军校。”
时茧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意外, 但也没持续多久,拒绝了这个放在记忆受损之前也许会答应的要求:“我已经习惯了第一军校的生活, 六点早起跑操做体能训练, 三餐饮食清淡寡素, 每天高强度的对抗练习, 不做晚训就睡不好觉……诚然一开始我的体质接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训练量, 脚心的水泡总是磨破了又长出来, 但多痛几次自然也就适应了。您和哥哥们当初说得很对, 没有什么环境是人适应不了的, 哪怕那对我而言堪称地狱, 但待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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