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本事躲着我,你有本事回应啊’
‘我是沈行川,听到了吗我是沈行川’
‘时茧同学!我是班长!收到请回答!’
‘是我哪里做错了吗,我跟你道歉’
‘喂,你理我一下!’
‘你……还好吗’
‘我看到你手上的伤了,你连早训脚磨出泡都要去医务室,手上那么多伤口,肯定是很疼的’
‘我知道你被余宸欺负,对不起,我没有帮到你’
‘我故意顶撞了教官,他把我送进禁闭室了,我专门来找你的’
‘我怕你一个人关在这里撑不下去,每一次你进去,教官都说人的精神韧度是有极限的’
‘对不起,我妈妈还需要我寄回去的奖学金治病,我等到考完期末才敢这么做,不然我就没办法给她寄奖学金’
‘时茧,你还好吗?’
……
事实证明话痨永远都是话痨,哪怕被关进禁闭室,只能通过敲击的声响组成密语再被翻译出来,也还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痨。
时茧困得想睡觉,但墙壁另一边,也不知道沈行川怎么做到的,把墙一直都敲得富有节奏性地砰砰砰响,吵得他全无睡意。
就像平时在教室里上课一样,那些文化课的东西他随便翻翻书就看会了,趴在桌子上想睡觉,沈行川也永远絮絮叨叨地让他好好听课不要开小差。
没办法,时茧只好被迫一句一句听他“说”的话。
班长大人是傻逼吗,为什么要因为没有帮到一个疏远他、当众给他难堪的人而内疚自责?
而且他受的这点苦算什么呢,一个出生就注定是第九军区未来主人的小少爷,哪怕因为二次分化的意外吃点苦头,会有一个拼尽全力奋斗十几年一刻不敢松懈才堪堪能够出现在小少爷身边的平民优等生吃过的苦更多吗。
沈行川开朗帅气的笑容浮现在时茧眼前,他仿佛又看到那个清贫乐观的优等生向自己伸出手,说你好,我叫沈行川,是陆空指1班的班长。
要加油啊时茧同学。
你肯定行的。
他总是这么说。
敲击声停了片刻,时茧以为他终于放弃了,心底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也有点失落。
突然,他又听到几声有些犹豫的声响。
沈行川似乎有些迟疑,害怕这么死皮赖脸的行为会让对方更讨厌自己,但最终他还是想对那个人说。
‘我陪着你’
‘虽然你不需要我’
时茧忽然很讽刺的牵起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他抬起手,手背遮住眼睛,一行清泪从指缝里溢出来。
所以沈行川,你到底为什么赶也赶不走。
第37章
沈行川久久没能等到墙那边的回应, 失落地靠着墙一屁股坐下,低头看看手背,关节处肿胀破皮流着血, 墙上也沾着一些猩红的痕迹。
再想到无论怎么沟通, 时茧都把自己远远地拒之门外,难免有些泄气。
但他并不后悔崩了自己优等生的人设背上处分来禁闭室, 作为班长本身就有义务帮助遇到困难的同学, 何况时茧不只是普通同学那么简单, 他还是他最最要好的朋友。
时茧一次又一次地被关进禁闭室, 一次又一次地拼了命找余宸复仇, 很多次沈行川都在现场, 那一场场电光火石之间的刺杀, 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比起军校生们从惊叹到逐渐认可甚至钦佩一个E级居然有这么大的勇气敢于挑战A+, 并且进步居然如此神速时, 沈行川想的东西其实很简单。
他特别担心, 又可怜时茧为此而受的那些苦。
沈行川自认自己作为在第一军校和这个脾气娇纵、娇生惯养的Alpha关系最密切的人, 比谁都明白时茧能够以E级的等级让A+的余宸付出一次比一次惨痛的教训, 这背后一定忍了常人所不能忍。
他总是用那样无奈到极点、又哀伤到极点的眼神,在鼎沸的人群中远远地看着越来越锋利、也越来越沉默的时茧,他看到他的动作身形快到漂亮到就像是一把军刀, 一把似乎已经完全忘记自我的武器。
特别美,特别锐利, 仿佛冷厉的银月,叫人离不开那双澄净而无机制的眼睛。
每每这时候,沈行川的心脏就会像被一个大手狠狠攥住,反复拉扯那样痛。
在他心里,时茧就不该是那样的。
他喜欢吃甜食, 尤其喜欢吃各种花做成的食物,不知道是不是和他的精神体有关;
他特别娇气,被子叠得好也不自己动手,宁肯撒娇一样指挥付岩帮忙;
他不太爱说话,上课也不怎么认真,但谁跟他借笔记,都会冷着一张脸把笔记寄过去,课上睡觉也不会影响其他人;
他很漂亮,有种富贵人家娇养大小姐的气质,所以就算他老爱使唤人,被使唤的也都心甘情愿……
时茧对外表现出来的总是高傲又疏离的一面,只有沈行川知道他私底下有多少可爱的小习惯和瞬间,他可以像以前一样摆烂,可以任性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总之无论哪一面,在沈行川看来都特别真实、也特别坦诚,就像张白纸一样谁都看得懂,比钻石还纯洁。
但唯独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为了报复一个并不值得的Alpha,而搭上自己的一切。
一开始沈行川不太清楚时茧和余宸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能让他们这么不死不休,后来打听清楚后他自然是厌恶起了那仗势欺人的二世祖,同样也深深地厌恶自己——
因为哪怕知道好朋友受了委屈,沈行川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敬佩时茧的勇敢和豁出一切,也唾弃自己的柔软和瞻前顾后。
他唯一能为时茧做的,居然也只剩下通过搭上自己的方式,尽力来陪陪这个被放逐的小可怜。
所以说像我这样的人,不被喜欢也是有道理的,时茧都敢单挑第一军区了,我却连为他找回公道的勇气都没有。这么废物没用,怪不得他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沈行川自嘲地想着。
就算一开始不明白,后来看时茧疯了般报复余宸,他也知道了对方为什么要突然间疏远自己,不是贵族小少爷的高高在上,也不是受谁胁迫——沈行川知道,只要时茧自己不想,没有人能胁迫得了他,就像可以折断蝴蝶的翅膀,但没有人能够折断托它飞翔的风——时茧是为了保护他。
这个看起来不近人情、又倨傲高贵的少年,在不被人看见的地方,有着一颗很善良、很柔软的心。
不是时茧配不上第一军校,是第一军校配不上时茧,太多太多的Alpha以为等级高就可以高人一等,借此挖苦嘲笑等级低的同类取乐,作为军校生,联邦未来的保护者,却丧失了最基本的同理心,连弱小的同类都不愿保护,即使他们最终建功立业,但没有信仰、没有信念,最后又能保护谁呢。
沈行川放空着大脑,混乱中想到了很多东西,但最后一幕定格在初入第一军校时看见的那座利剑出鞘的雕塑,底下入石三分的镀银刻字他从刚认字的时候就将其作为终身目标。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第一军校的校训严格要求自己,更高的成绩,更好的人缘,更出色的专业能力,他也不负众望,以平民的身份力压一众贵族子弟成为了第一军校这种优木成林的地方都人人称赞的优等生。
他也见识过许许多多同自己一样优秀,或者比自己还要优秀许多的军校生,有前辈、也有同期,有战场上真正的军人,也有早已退下来的教职工,这么多形形色色闪耀的群星里,偏偏一轮银月尤其耀眼。
我即利剑,钢铁筑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沈行川想,只有时茧真正正正是那把利剑。
他放弃优等生的身份,来到大众定义上无可救药的坏学生才被发配的思过楼——甚至这三个字就足够说明一切——沈行川在密语中告诉时茧,他是因为担心才来这种破地方陪他,但与其说是“陪”,沈行川想,不如用朝圣更为贴切。
他来追随他的月亮,做那把利剑挥下时,为他荡尽一切障碍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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