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学生们聚集在文具店和奶茶店门口复印卷子、买零食、打游戏。如果是有家长来接的,一般是家长背着书包,孩子空手走在旁边。没有家长来接的学生三俩分享一包辣条,几根油腻腻的红色手指交错来回,不一会儿又放进嘴里吮吸出油脂的香气和甜味。
周宿走在人行道内侧,陆效禹在外,几个女学生经过他们。透过人行道旁边的车子的后视镜,能看到女孩子头上可爱的向日葵黄色发夹。
到了路口,陆效禹说:“你先回去吧,我去小卖部拿快递。要不要给你带什么?”
他们有时候买点不想让父母知道的东西,会选择寄到学校,让后门的小卖部代收。
周宿想了想:“带个草稿本吧。我的用完了。”
两人在路口分离。陆效禹绕进小路去小卖部,周宿则走大路去学校正门。
周宿还拿着没吃完的圣代。雪糕化了一大半,和草莓酱融合在一起变成奶昔一样的质地。
他没急着往前走,先在路口垃圾桶旁边把奶昔喝完,扔了杯子才重新绕进小路。
小路连通着一片老居民区,原来是十一中的教职工分配房。尽管层高不到10楼的矮房墙体都脱落得斑驳了,但因为这里占据着全市最贵的学位,所以谁来都拆不起。房子年复一年保留了下来,许多基础配套设施跟不上,路灯好一盏坏一盏,也没有监控摄像头。
陆效禹已经不见踪影,小路巷道分叉多,如同一座安静幽深的迷宫。
十月的天,越过教堂十字尖拱顶而来的晚风携带着秋天的凉意,让人头脑更加清醒镇定。
周宿不慌不忙又走了一段,在第二个岔路口终于听到一些细微的动静。
他顺着声音一边走一边给叶丛波打电话,叶丛波没接。周宿把电话挂了,小心翼翼拐进岔路,能看到两个男人倒在地上,另外第三个男人从后用手臂勒着陆效禹的脖子把他往墙角拖拽。
陆效禹的脸因为窒息涨得紫红,双脚蹬地挣扎,但他的腿受了伤还没恢复,没多少力气。
周宿藏在单元门后,把手机音乐软件调出来,音响公放开到最大声,搜索了警铃音播放——
“哔呜——哔呜——”
小巷的石板路面都震动了,尖锐的嗡鸣在狭窄的道口回荡。
两个倒在地上的男人见状不好,爬起来就撤:“喂,阿巳,走了!走了!”
谁知勒人者还不放手,一边把陆效禹往外头拖,一边威胁:“说!钱到底在哪儿!”
陆效禹两眼翻白,徒劳地张大嘴巴呼吸。
周宿见状不好,抄起旁边花坛一只花盆从后照着男人的后脑勺砸过去!
“哐当!”花盆当场打碎。
男人毫无防备,手一松,陆效禹从他臂弯里摔在地上。他低低骂了一声操,还想摸一摸后脑勺的伤口,手没抬起来,他两腿一软轰然倒下。
周宿跨过男人的身体先去看陆效禹:“陆效禹!”
陆效禹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脸色如猪血:“咳咳咳……你咳咳咳……”
周宿帮他拍胸口顺气:“要不要叫救护车?喉咙疼吗?还有哪里疼?”
陆效禹勉强支着身体坐起来,先平顺了一下呼吸,然后给陆百宁打电话。
“你确定要告诉陆阿姨?”周宿按着他的手。
陆效禹看了看旁边昏厥的男人:“这种情况,也不可能瞒下去了吧?咳咳——就算现在不报警,等一下有人发现了他,我们还显得更可疑。”
周宿这时候开始后怕了:“我看你刚刚那个情形比较危险,所以我才……”
这个人……不会死了吧?他……杀人了?
陆效禹去探了探男人的呼吸:“没死,放心,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的,刚刚那种情况,你完全属于见义勇为。”
他很愧疚,把周宿牵扯了进来。
十五分钟后,警车载着陆百宁风驰电掣地到了。
看着儿子被勒红的脖子,从来坚毅勇敢的刑侦科科长难得眼红了。
救护车接踵而至,陆百宁先带着孩子们上救护车。陆效禹颈椎小关节错位,引起了剧烈的头疼和呕吐反应,拍片后医生给他做了手法复位,他暂时只能躺在床上不能下地,要留院观察看有没有后续突发症状。
陆百宁和医生谈完后回来,儿子已经睡着了。周宿坐在床边守着。
“宿宿,”陆百宁郑重地向他鞠躬,“阿姨谢谢你。”
如果不是周宿,她都不好判断自己现在还能不能见到活着的儿子。
周宿赶紧把她扶起来:“如果换了是我,效禹哥哥也会这么做的。”
陆百宁和他拥抱,亲吻他的额头,觉得他体温不太对:“你是不是有点发烧?觉得冷吗?阿姨去拿支体温计量一下好不好?你干脆今晚也睡在这,我让护士加张床过来。”
周宿有点受惊,他满脑子还是自己会不会杀了人:“那个……伤害效禹哥哥的人怎么样了?”
陆百宁一下明白了他的心思,安抚道:“他没事,医生做了急救处,目前情况已经稳定了,应该很快会醒的。你别怕,这件事你做得很对,阿姨不会让他有机会找你麻烦的。”
周宿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伤害效禹哥哥?”
“阿姨现在也还不清楚,但是我们会努力调查,现在的刑侦手段非常先进,很快就能查到的。”
周宿点点头。
陆百宁其实有一些问题想问他:“你们被攻击的时候,还看到了一些什么?或者他对你们说了什么?有没有你觉得可疑的地方?”
周宿如实地交代了当时的情况,只是没说陆效禹上一次被袭的事情:“他好像不怕警察,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勒着效禹哥哥的时候还提了一句钱,他问效禹哥哥钱在哪里。”
“你的意思是,他想抢劫?”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刚刚我坐在这里越想越觉得奇怪。他当时已经控制了效禹哥哥,而且还有帮手,如果只想让效禹哥哥把身上的钱交出来,其实搜身就可以,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问,更没必要为了一个学生身上一点小钱连警察可能来了都不顾。能值得他冒这么大风险的,反而更像是……”
“更像是什么?”
“更像是一笔被藏起来了的钱。而且,很可能不是一笔小钱。”
陆百宁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早上陆效禹的情况明显好转,食欲正常,头疼和头晕也消退了不少,陆百宁给两个孩子办了出院,但还是多请了一天的假休息。
出院之前,学校教导主任带着班主任老师叶丛波来探望。
叶丛波显得非常愧疚:“周宿之前打了一个电话给我,是我没接到。都是我不好。我当时刚好在给一个学生讲题,没注意看手机……”
“这也是正常的,您也并非存心。”陆百宁通情达:“事情发生在学校外面,怎么也不能算到学校头上。我会和负责学校街道的相关同事沟通一下,注意加强学校周边的安保。”
教导主任对陆百宁的解非常感动:“效禹是我们这一届最优秀的孩子,叶老师知道事情之后特别的难过,我也一直在反思,还好没出大事。往后我们也会更注重对学生的管的。”
周宿坐在旁边表情淡淡的,一句话都没有插。
把两位老师送走之后,陆百宁去住院处交了费,回来没找到儿子去哪里了。
周宿这才站起来:“他刚刚说要去厕所,我去叫他一下吧。”
周宿从病房里出来,经过了洗手间,下一楼转到了急救病房里。
大病房门口有两名刑警持枪守卫,周宿报了陆百宁的名字才进去,里头五张病床,最左侧的一张拉着帘子,下面露出来一双倒勾乔丹鞋。
床上的人还睡着,陆效禹审视的目光显得冷酷、专注。
周宿走到他身边:“你不应该在这里。我们回去吧。阿姨在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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