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效禹插嘴:“对,是我的话会做得更精细一些,不要那么心急,和孟肇元多接触一段时间,打好关系,至少让钥匙和鞋子都悄无声息地沾上孟的毛发或者指纹,使物证更有力。”
“他也可以和孟共同策划一次更周全的刺杀计划,”周宿补充:“最好是能一举成功。这样真凶既能达到杀死我的目的,也能金蝉脱壳。现在我却没死成。”
陆百宁眯起眼睛分析:“恐怕他是没时间了。所以才这么急。”
“没时间了?”
“有什么原因让他迫切地希望你死,并且逃脱这一切。我猜是一股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也压得他逐渐乱了手脚和节奏。所以看到孟肇元,才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能在仓促之下做到这个程度,也已经很令人胆寒。
短短四十分钟里,要构思栽赃计划、接触孟肇元、挑拨行凶、转移物证,还要确保自己不被发现,哪个环节出一点疏漏都可能坏事,缺乏任何一点胆识、城府和手段都很难做到。
孟肇元毫无为自己辩护的能力,也没有经济条件请好的律师,精神状态还特别糟糕,容易钻进别人的套子里。如果没有陆百宁心细冷静,还不知道他要背多少黑锅。
这位真凶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周宿?什么原因让他处心积虑地刻不容缓地要置周宿于死地?
晚上还要上晚自习,两个孩子是抽了晚餐的空来警局做指认的,完了就可以回学校了。
陆百宁把他们送下楼,周宿走到电梯口又停住,回望陆百宁:“阿姨,如果案子合并,对您来说,是不是压力会更小一点?”
陆百宁怔忪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处......”
“我毕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这几次三番,刑侦科在我身上花费的精力和成本已经太大了。您不可能没有压力的。”周宿淡淡地说:“领导应该也会希望到孟肇元这里就打住吧?”
他向来很懂事,很少这样当面揭穿长辈。
但是这种揭穿,让陆百宁心疼。她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更自然一点:“宿宿,在考上警察的时候,我在国旗下宣誓过:‘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如果今天,我为了压力,把不属于孟肇元的刑责加在了他身上,明天,我就可能让一个完全无辜的人顶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宿一向知道她心志坚毅:“我不是让您不查。我是想,也许我们可以表面上先同意案子合并。”
陆百宁明白他的意图了:“你想放松对方的防范,引蛇出洞?”
敌暗我明,他们一直都太被动了。但固守被动不是周宿的行事作风:“只有让真凶相信,这次冒进的栽赃计划成功了,他才会自信心进一步膨胀,下次才可能采取更大胆的作案手法。他越是疯狂,留下的蛛丝马迹就会越多,才越有可能抓到他。”
而且,暂时的妥协也会减小陆百宁的压力。压力减小也能让她更自由地查案。
陆百宁却担心他:“也不是不行,我可以先让宣传科把消息放出去,同时,撤掉一部分学校附近的警力安排,营造出案子已经了结的轻松氛围。但是,这样你会很危险。”
对方的最终目的是要杀了周宿。周宿不死,对方会一直不停地尝试。
缺乏警方的保护会让周宿暴露在更加不确定的环境中。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您相信我,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周宿不怕危险。
陆效禹揽了一把他的肩膀:“我也不会让他有事。”
陆百宁和两个孩子拥抱,分别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额吻。
他们等着电梯上来。电梯门一开,一个女警带着一位穿着便服表情冷淡的老妇走了出来。
女人在看到周宿的时候明显地停了一下:“你是......”
周宿也认出了她:“章阿姨。”
女警在旁边介绍:“科长,这位是孟肇元的家属。”
“不是家属,”女人冷冷地打断:“只是前妻。”
陆百宁和她握手:“您好,刑侦科科长陆百宁。抱歉,因为孟家没有别的亲眷了,只能通知您。还让您特意长途赶来,实在是辛苦了。”
章岂怜看起来也不是很愿意来:“我和孟肇元现在没有关系了。他如果闹事耍无赖,该拘留就拘留,该罚款就罚款,让他自己受着就是了。这种事情不需要通知我。”
陆百宁耐心地和她解释:“是这样的,章女士。孟肇元昨天早上在学校持刀企图杀害周宿,但他精神状况堪忧,无法详细供述自己的经历。我们想请您过来,一来是想问问您熟不熟悉他的近况。二来,也想请您帮忙劝劝他,尽早交代清楚情况。”
事实大大地超出了章岂怜的预期:“持刀......”她看向了旁边的周宿:“他要杀......周宿吗?”
陆百宁点了点眼睫表示回答。
章岂怜闭了闭眼:“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周宿开口:“章阿姨,我很抱歉。”
章岂怜对他苦笑,抬手碰了碰他额前的头发,这是一个怜爱的动作。
“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她红了眼睛。
周宿没有避开她,恭敬对她行礼:“请您帮帮我。”
章岂怜放下手臂,做了个深呼吸:“雪妍死了之后不久,我和孟肇元就分居了,今年4月份正式办完离婚,我已经不参与他的生活很久了。所以,我也不了解他的生活近况。”
“不过,”章岂怜毫不掩饰对前夫的唾弃:“依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个没种的男人,别说杀人了,他连自杀都完成不了。要不然也不会窝囊地苟活到现在。”
陆百宁和章岂怜简单交代了孟肇元的行径:“我想请您进去,和他说说话,不用刻意地盘问,只要引导他多说些话就好,无论说什么事都可以。我们会在外面看着,并监控记录你们所有的谈话。如果您不想谈下去了,只要随时敲打桌面两次。我们会带您出来的。”
这对章岂怜来说不难:“好。”
陆百宁把审讯室的审讯员叫出来,送章岂怜进去:“任何时候,您觉得不舒服,觉得有危险,或者不高兴想停止都可以,不要太勉强自己。”
周宿和陆效禹也留下来观看这对前夫妻的交谈。
孟肇元见到前妻,先是吃了一惊,表情和肢体语言都流露出窘态,像是最后一点自尊被人撕下了。
章岂怜在夫妻关系中明显是更强势的一方:“这是最后一次,孟肇元,最后一次我来收拾你的烂摊子。再有下次,哪怕是警察找我,我也不会来的。”她讥讽道:“不过我看,应该也不会有下次了吧?”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孟肇元也不装客气:“你有事就说事,那么多废话。”
“你就偷着乐吧,现在还有人跟你讲废话。等进去了,你想找个跟你说废话的人都不会有。”
“你就是这张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难怪没有男人愿意要你。”
“呸!你做得了男人吗?”
“你!”
“我劝你少动气,一会儿又肺气肿又呼吸困难,撅过去了还要浪费国家的医疗资源。”
“你还知道我生着病。我是病人!”
“就你有病?我不是被你害得也一身病?”
“怎么又变成我害你了?你生病也是我的错?”
“要不是信了你那套养生经,吃那么多这个螺旋藻那个蛋白肽,我会拖成今天这样?”
“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个。说了也没用。”
孟肇元显得很厌倦。夫妻俩应该是为这个话题吵了无数次。
但章岂怜不放过他:“我这次回来,顺便也会把雪妍的骨灰带回娘家。她是我们章家的孩子,以后跟你没有关系了。我会在娘家给她重新找个地方安葬。你也别惦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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