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事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沈玉英深呼吸几口气,转身跟一缕游魂似地缓慢往家里走。
上楼拿钥匙开了门,刚进屋,汤父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说你在外面吵什么呢!不够丢人现眼的!”
沈玉英感觉太阳穴被人拿着锤子一下下敲击,突突地疼,她歇斯底里地冲丈夫吼道:“吵什么?他们毁我儿子名声,说我儿子——”
声音戛然而止,汤父木着脸问:“说你儿子什么?是同性恋?人家也没说错。”
人家也没说错……
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儿终于啪一声,断了。
在汤父震惊的目光下,沈玉英突然发了疯一样冲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半丬身体都探了出去,扯着嗓子朝外面大喊:“对!我儿子是同性恋!我儿子就是同性恋!怎么了呢?同性恋又怎么了呢?你们尽管嚼舌根,迟早遭报应!”
汤父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晃过神,跺脚怒骂:“你个疯子!”
早上七点多钟,汤珈树刚挂了沈玉英的电话,缩进被窝准备再睡个回笼觉,手机就又响了。
这次是季与淮打来的,昨晚汤珈树还在回来路上时就接到过对方电话,问他在哪儿,语气急切又担忧。
汤珈树直说他回自己那套房子住了,反正按计划也是要回来的,还说好在当初搬家没把东西都搬空,否则连床被子都没得盖。
为了活跃气氛,他语调始终轻快,像是突发奇想出门旅个游,而并非大半夜的被从爱人家中赶了出来。
“珈珈,”季与淮却突然打断他,说:“我好想你。”
汤珈树默了默,片刻后回应道:“我也是。”
就因为汤珈树这句我也是,季与淮当天夜里开车把父亲送回山月居后,直接掉头去了汤珈树家的小区。
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汤珈树早就睡下了,季与淮不忍叫醒他,在车里将就了一晚,清早六点多被小区里晨练的大爷大妈们吵醒。
等到过了七点,估摸着汤珈树也该起床了,季与淮去小区门口买了早点,这才拨通对方电话。
汤珈树拉开自家大门,看到外面站着的仿佛从天而降的季与淮,一个愣怔,睡意惺忪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落入对方怀抱中。
季与淮把脸埋在汤珈树肩窝处,用力搂着他,呼吸间充斥着爱人熟悉的气息,嗓音沉哑:“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汤珈树回拥,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他宽阔脊背,轻声道:“你能出现在这儿,再大的委屈也抵消了。”
俩人在门口抱了足足有两三分钟,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来,汤珈树牵着胳膊把人拉进屋,季与淮伸手去摸他额头:“烧退了吗?”
“早退了,”汤珈树笑了一下:“不然该烧成傻子了。”
“你现在不就挺傻的?”季与淮把拎着的早餐袋往茶几上一搁,先去看他的两只手,发现无碍后,又蹲下身来去握他脚踝:“让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汤珈树被抓住脚脖子,一时站立不稳,忙扶着他肩膀做支撑,诧异得很:“你怎么知道的?”
“昨晚你走后我才发现地板上有脚踩出的血迹,后来又在厨房垃圾桶发现了玻璃碎片。”
季与淮边说边检查,果然在右脚后跟发现了道三厘米多长的口子,就草草贴了俩创可贴,已经被血洇透。
季与淮皱眉,一肘撑膝就着蹲下的姿势仰头看他:“你这处理得也太糙了,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汤珈树挨了训,老实卖乖道:“那这不是你来了吗?”
季与淮瞪他一眼,直起身:“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医院输液,顺便把脚伤处理一下。”
汤珈树又是一惊:“你怎么连我今儿得去输液都知道?”
“废话,你病历本不就丢在玄关鞋柜上么?”季与淮边说边打开塑料餐盒盖子,熬得软烂的小米粥清香扑鼻,招呼他:“过来吃饭。”
吃罢早饭换上衣服出门,坐进车里,汤珈树才找到机会问起昨晚的事,“季叔叔那边……你们后来怎么说的?他又揍你没?”
季与淮听得好笑又心疼,手伸过来捉住他下巴,指腹从还留有痕迹的脸颊上抚过,“你都替我挨一巴掌了,他还揍我干吗?”
汤珈树偏头蹭了蹭他掌心,说:“那就好,淮淮哥,我跟你说实话,挨了季叔叔这一巴掌,我心里反倒舒服了。真的,当年的事我确实有责任,这一巴掌早就该挨了,不亏。”
季与淮凝眸看着眼前人,一时间竟然词穷,他承认汤珈树说得有道理,导致爷爷去世的根由,不管是他,沈玉英,还是汤珈树,三个人各有错处,都没办法独善其身。
可此时此刻,听着汤珈树这样懂事的说辞,他还是觉得心里头像针扎一样难受,俩人这会儿就坐在车里,一挡风玻璃之隔的外面是来来往往的街坊四邻,若非条件不允许,他真的很想把人拉过来摁在怀里亲吻。
“珈珈,那我再跟你说件事,其实我妈已经认可咱俩的关系了,她一直都很喜欢你,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后,也想再见见你,所以回头找机会,我带着你去和我妈一起吃顿饭吧。”
汤珈树听他说完,瞳孔微微颤动,半晌,才抿了下嘴道:“好。”
连着输了几天液,汤珈树的感冒终于痊愈,脚后跟的伤疤结痂好转,工作上的交接也快收尾,袁敏单方面闹了一阵子别扭,大概也觉得同事一场,马上就要分别,再不和好恐怕没机会了。
这天下午,汤珈树刚从成兆荣那儿谈完话出来,回到自己办公室,就看见桌上放着一碟小蛋糕,香草舒芙蕾,甜滋滋的奶油味儿扑鼻而来,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给的。
傍晚五点多钟,外头天突然阴了,城市上空一片黑云盖顶,没一会儿就成疾风骤雨之势,留下来加班的自然不担心,没打算加班的也被这雨困住了回家的脚步。
汤珈树离职在即,手上的活儿都交接得差不多,六点多从办公室出来,外间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大部分组员还在工位上坐着,高层玻璃窗让豆大雨滴砸得噼里啪啦作响,扰人心烦。
经过袁敏工位,她也刚关了电脑准备撤,汤珈树驻步在她桌旁,开口道:“下这么大雨,我送你吧。”
袁敏正对着小镜子涂唇膏,抬头冲他笑了一下,并未忸怩:“谢啦。”
俩人乘电梯下楼,因为前段时间的生分,一时竟无话,等坐上车,袁敏才搜肠刮肚找到个话题,问:“这么大的雨,不去接你女朋友下班么?”
这话讲出口又觉得不妥,连忙找补:“我没别的意思啊,就随口一问,你不回答也行。”
汤珈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我‘女朋友’还没下班呢,他工作比我忙。”
袁敏接道:“事业心这么重啊,不愧是我女神。”
俩人相视一笑,近日来的隔阂就此破冰。
雨天路堵,特斯拉扎进稠密车流中缓慢行驶,副驾上,袁敏大大方方道歉:“我得跟你说声对不起,不该因为你要离职就冲你发脾气,大家同事一场,相逢即是缘,我那样实在太小家子气了。”
“没关系。”汤珈树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道:“本来就是我走得匆忙,欣怡姐还没休完产假,开发一组的担子一下子全压在你身上,有点情绪是正常的。”
听他这么说,袁敏叹了口气,索性倒起苦水来:“是啊,大家私底下都说,开发一组一贯备受老板重视,什么好资源好项目都紧着一组来,赤裸裸的偏心,可好在咱们组能出成绩,其他组的人眼馋归眼馋,也不好说什么。现在突然轮到我带这个队,被全组上下几十双眼睛盯着,我真的很怕搞砸了,辜负大家的期望。”
“怕什么。”汤珈树安慰她:“让你当组长这个建议虽然是我提的,但几位领导也都认可,包括季总,说明你有这个实力,现在就是还缺点自信心,这种东西别人给不了,得靠你自己。可再想一想,你从小到大读了那么多书,又考过那么多试,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都闯过来了,这点自信心还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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