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好奇,什么叫说了对你不好。”
林思弦反应过来她想说什么了,但已经没办法阻止。
“其实我一直也有猜测过,不过也只是猜猜,”苏红桃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直到那一天,彭骁跟我们喝酒那一天,你醉得不行了,我去扶你的时候,你突然自言自语,说‘陈寄,你抱我一下’。”
她没给林思弦回答的时间,直接追问:“林思弦,你跟陈寄谈过恋爱吗?”
林思弦说:“没有。”
他心里祈祷苏红桃别再问了,但他的祈愿从不成功。苏红桃又说:“林思弦,你喜欢陈寄吗?”
林思弦这次不说话了。
“我知道了,”苏红桃说,“以后就这样,你说不出口的话,不要说谎,你沉默我就懂了。”
“我会替你保密的,任何事,”苏红桃走之前最后说,“我也会支持你的,任何事情。”
房间彻底安静下来。林思弦坐在床边,连台灯的光都觉得刺眼。他伸手去摸烟盒,才发现已经空了。
他喜欢陈寄吗?怎么可能。当年做那些事情,是讨厌陈寄;这两天的失落,是因为被拒绝的愤怒和前途未卜的不安。
他不可能喜欢陈寄的。
至少在年少那些心跳如鼓、血液翻涌的时刻,他从来都是这么欺骗自己的。
第25章 将错就错
林思弦某次偶然在书中看到一句话——命运的齿轮悄然偏移,而回望时,连划痕都无从辨认,他觉得有些道理。因为从结果来看,他的人生犯过很多错误,但他不知道该归咎于具体哪个须臾。
那年秋天来临之际,后山那面涂鸦墙还是被拆掉了。这次跟文化氛围建设没有关系,只是上层领导沿各个学校视察,认定那些荒芜之地存在安全隐患,要求下令整改。学校响应很快,文件下来第二周施工队便进了校门。
不知是不是一种巧合,在墙被拆掉的同一天,林思弦在于蕊的博客上看到了她结婚典礼的照片。她审美一直很好,婚纱是鱼尾的,西式的草坪婚礼,新郎看起来也是从事艺术行业,头发比寻常男性要长。于蕊的无名指戴着她的婚戒,早在她上大学时,她就告诉林思弦她结婚时要选某个国外品牌的对戒,设计理念是盛放的樱花,侧面能看到五片花瓣。
她最后果然选的这款戒指,只是林思弦没有亲眼见证。林思弦在博客上给她留言“恭喜”,第二天于蕊久违地给他回了电话,语气带有一些愧疚,解释自己不是忘了邀请林思弦,只是婚礼举办的城市距离不近,而林思弦还有几个月才成年,她很难承担让一个未成年人独自前去外地的风险。
“蕊姐,你想多了,”林思弦语气很随意,“我最近忙着上表演培训课,你邀请我来我也没时间呢。”
“时间过得真快,你都快上大学了,”于蕊语气轻松了一些,报出了一个地名,“你是不是年底要去那里考试?那个时间段那里有个画展,兴许我们能见面。”
“好啊,那我们到时候联系,”林思弦纠结了一下,还是半开玩笑地说,“学校后山被整改了,不然以后你成名了还能多个旧作打卡地。”
于蕊没反应过来:“后山?打卡什么?”
林思弦停顿了一下,笑道:“我是说以后你出名了,以后学美术的都来你的母校打卡。”
林思弦再一次意识到,只要自己不留恋、不执着、不在意,很多事情就通通变得简单起来。就像于蕊对他出于同情的善意,是她为人善良的一环,几次季节交换,花开花落,这些往事本就应该被代谢掉,不必停驻,不必苛求。
想到这里,他像解出一个数学题答案那般勾起嘴角,突然一个包装精美的香蕉布丁放在了他面前。
林思弦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抬头发现陈寄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说呢?”
见他还没反应过来,陈寄补充:“林思弦,你两个星期前说这款布丁只有周三有卖,所以你每周都要吃到,你至少记一下你自己说的话。”
高三上学期,离艺考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林思弦上午去学校,下午在机构上培训课,晚上学校特意为他留了一间形体室,作为他练习的场所。
最近这段时间,林思弦的生活发生了些许变化。
吕如清不知在哪里受到了别人的引荐,开始频繁地往寺庙里去,每次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逐渐从三天、五天到半个月。亭水榭倒是安静了一段时间,直到林思弦某次从培训机构回家看到了那个怀孕的女人。
也许是林泓的疏漏,又也许是刻意为之,因为这半年林泓手里的产业高歌猛进,逐渐让他萌生挣脱牢笼的想法。
林思弦的第一反应是报警,甚至手都已经拨好了110,却又发现这女人对这次见面跟自己一样始料未及,甚至更加束手无措。林思弦突然理解了,林泓并非爱她,不过是利用她的温顺来填补他的支配欲,无论自己今天对她做什么,受伤的也绝不会是林泓。
林思弦最后没有报警,没有多此一举,只是从那天起更不想回亭水榭。所以哪怕在假期集训时得到了高度认可,仍旧每晚选择留学校练习。
而他也理所当然地要求陈寄自习结束来形体室,一边做自己的题一边等待林思弦练习。原因是林思弦练习时可能会有拍摄需求,需要一个人辅助。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毕竟拍摄这种事一个人也能完成,更隐晦的原因是这样林思弦就可以随时使唤陈寄去楼下给他买水,并且在每次练习结束后,由陈寄负责打扫,还原形体室原本的整洁。
林思弦记不太得跟陈寄维持这种奇怪的关系有多久了,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将这个计划长期实行下去——虽然他并不承认,但他的初衷的确是恼羞成怒后的报复心,甚至在醉酒那天说了一些三十岁四十岁之类的胡话,也只是反击陈寄对他的拒绝。
平心而论,陈寄不是一个很能为作恶者提供情绪价值的人选,他从没表现出被压迫后忍气吞声的模样,或者对当年自己贸然挑衅以至于惹上横祸的后悔,连看到林思弦刻意将号码的备注存为Servant,也显得毫不在意;在另一方面,他又是个相当出色的任务执行者,以至于林思弦度过了非常惬意、省心的时间。
就像现在,林思弦心安理得地吃掉这个香蕉布丁,还有闲暇说一些气人的话:“没办法,我日理万机,记不住事情有可原。”
陈寄当然没搭理他,只自顾自打开他的习题册。
说是练习,但留在形体室不过只是林思弦不想回家的借口。形体室有张简易的行军床,多数时候他会在上面看剧本或者躺着玩游戏。
林思弦偶尔也会出声骚扰陈寄做题,譬如读到某个剧本的台词:“阳光落到你身上,你开始微笑了。”念完后忍不住吐槽:“那如果来这里过冬,可能半个月都没机会笑了。”
陈寄的定力绝非常人,通常选择无视。
有时候林思弦也不光看剧本,也会看一些从图书馆借来的诗集。
“人孤独的站在大地的心上,被一束阳光刺穿:转瞬即是夜晚。”林思弦读完了,不解地问,“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
偶尔陈寄也会好心敷衍一句:“那你就选你看得懂的。”
月底那两天,陈寄去外地参加自主招生,有三天没在学校。
大概是换季的原因,作息非常不规律的林思弦没什么意外地感冒了。
对他来说生病不是一件罕见的事,他很习惯携带头疼胃疼等小问题,只是最近抵抗力下降,病得有些严重,浑身乏力,走路都头晕。
不过他没有去医院,随便找了一些耳熟能详的药吃掉,撑着最后一口气维持自己的行程——学校、培训机构,然后在一个很晚的时间回家。
事实证明药还是不能乱吃,坚持完三天,第四天到学校时他便开始神智不清,娄殊为跟他说话都听不见:“……你说什么?”
“我说,我爸停我生活费了,能不能借我一千块,我今晚想请个妹妹吃西餐,”娄殊为颇为无语地看着他,“一千块对你又不是个事儿,至于装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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