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往别墅的车上,林思弦在座位上略为不安。好吧,如果对他进行逼供的话,也许他会承认这份不安除了车速还有点其他原因——陈寄已经四天没有回他任何消息了。
虽然陈寄这个人总是态度冷淡,但电话和消息还是会回,最近半学期他在学校南门咖啡馆打工,有时候工作看不了手机,下班后还是会回个简短的句子。当然,这是林思弦对他提出的硬性要求。
四天里,林思弦一共给他打过三个电话,发过五条消息,最后一条还是威胁性的语气,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他莫名有些心慌,不知道是陈寄家里出了什么事,还是陈寄就是决定不再搭理他。
翻看他们最后一次短信记录,是林思弦叫他明天排队去麦知买最近爆火的布丁,陈寄回了他一句:“你回亭水榭了?”
林思弦答:“对啊,我叫你去买听见没?”
自那之后陈寄就一直处于失联状态。
开到中途油不够,司机就近找了个加油站。趁加油的时候,林思弦去便利店买了瓶果汁,碰巧遇见了很久没见的语文课代表。
说起来语文课代表的确是搞好同学关系的典范,到现在还会时不时联络班里的人,见到林思弦也异常亲切:“林同学,我们好久没见,你真是越来越漂,阿不对,越来越帅气了。”
“谢谢,”林思弦笑着说,“你看起来也越来越,嗯,儒雅了。”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准备道别的时候,林思弦打听:“话说回来,你最近联系过陈寄吗?他家里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家里?好像没有听说,”语文课代表回忆,“不过他最近是不是恋爱了,这人,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散伙饭,他说他不想谈恋爱,搁半天在这装深沉。”
林思弦顿了一下,才轻声问:“恋爱?”
“对喔,”语文课代表说,“你没加他微信吗?”
林思弦上大一时,身边人的聊天工具纷纷从企鹅转至微信,但林思弦始终没加过陈寄的。他总是用最原始的方法,电话和短信。
他就是害怕看到现在目之所见的内容——语文课代表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陈寄的朋友圈,是他整个账号唯一一条,发了一张抽象画,画面上两个人缠绕、依偎,看起来非常甜蜜。
林思弦定定地看了好几秒,才跟课代表打趣道:“不仅装深沉,还搞得多文艺。”
与语文课代表告别后,林思弦重新坐回车上。今年半山别墅的规矩稍微改了改,在除夕前一天就提前吃饭。
姨夫今年又带来了一个茶杯,不知是什么年份的,包装看起来很贵重,他今年大概是有事想求吕老爷子,开饭前一直在给对方耳语、点烟。吕如清还是端坐在她的位置,她的姐妹依旧在厨房忙碌,林泓也在跟其他人有说有笑,一切如常。
“......思弦,怎么在发呆?”吕老爷子不满道。
“抱歉,”林思弦回神,“前两天没睡好。”
“你姨夫问你,在学校有没有表演什么经典剧目?”
“还没呢,”林思弦否认了,“现在大二,基础课比较多。”
姨夫问:“话说回来,你们学校的女生都长得很好看吧?有没有喜欢你的啊?”
吕老爷子略蹙眉:“关注这些,太俗。”
姨夫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即找补:“我是看到思弦马上都快到法定年龄了,突然感慨,当年林总跟清姐结婚时,您老爷子在婚礼上当场题字,所以这桩婚姻才能够和和美美到今天;到时候思弦结婚时,您再出山,再庇佑一段婚姻。”
这番话还算有水平,吕老爷子很满意:“按照规矩,应该我指导林泓题字。”
这在半山别墅里属于很平常的对话,但不知道具体哪个字突然让林思弦眩晕。
“原来如此,”林思弦嘴角上扬,平静道,“真是辛苦您,毕竟他两个孩子,您还得指导两次。”
——这是林思弦那年冬天印象深刻的第二件事。
那时的他什么都没顾虑,满腔郁结找到火星,燎原之势席卷心底。很多年后他才知道,这句话是林泓对他们二人彻底深恶痛绝,以至于最后毫不留情的原因。此刻的林思弦无知无觉,只是突然厌倦了这一切。
那晚半山别墅鸡犬不宁,一群人对峙到深夜,吕老爷子趁手摔了姨夫的茶杯。没能待到除夕,他们三口人被连夜赶出别墅,上车前林泓突然对他说:“林思弦,你跟你妈妈一样自以为是。你以为说这句话会有什么影响?吕孝棠自己多少情债,他今天生气不过是这事儿闹到台面上难看。”
“是吗?”林思弦无所谓道,“既然这句话没什么影响,你在生什么气?”
林泓坐自己的车离开。林思弦抬头看见今天一言不发的吕如清。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林思弦不懂她的眼神,不是愤怒,不是斥责,只是一种稀薄的悲哀,与身后夜色融为一体。
那年除夕,林泓首次跟他新的家庭一起度过。吕如清的房门紧闭,一次都没出来过。
林思弦不想再待在亭水榭,沿着街边乱走。这种日子没有任何店铺开门,林思弦最后走到了当年他把自己卡进桌腿的便利店门口。
便利店也没开,但是门口那几张桌椅还在,林思弦盘腿坐在上面,再度感叹今年是真的很冷,他点烟的手都颤得不行。零点的时刻,附近有人偷放烟花,看得人恍惚。
又过了一小时,林思弦鬼使神差给陈寄打了一次电话。令人惊奇的是,消失很久的陈寄这次接了。
“喂?陈寄,你前几天到底为什么不理我?”林思弦立即指责。
陈寄没有说话。
“你在哪?你家里人睡了吗?”林思弦报了个地址,“睡了你出来找我,快点,我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
说这句话时林思弦心里没底,陈寄既然能不回消息这么久,这次也不一定会听他话。
不过半小时后,他还是再一次等来了陈寄。
陈寄把车停到旁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为什么在这?”
“跟朋友玩,他们回家了,”林思弦说,“司机也回家过年了,打不到车。”
大概是刚才骑车消耗体力,林思弦感受到了陈寄的热气,他伸手触碰到陈寄的手背,好暖和,不自觉又握得更紧一些。
但这次陈寄没有再任他放纵,另一只手按住他作乱的手腕:“林思弦,你到底想干什么?”
果然是恋爱了。
林思弦想。他笑了一下:“因为觉得逗你好玩,不然还能是什么?”
“是吗?”陈寄说,“准备玩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我觉得玩够了的时候,”林思弦说,“不过既然你——”
他话没能说完,因为陈寄突然俯身下来,右手凶狠地按住他后颈。林思弦霎那间感受到有什么覆上自己双唇——这也许不应该算一个吻,没有任何缠绵缱绻的意味,仿佛一把刀折磨他的唇齿,而颈后的力度更加暴烈。林思弦两处都疼得要命。
等陈寄放开他后,林思弦尝到一点血腥味。
陈寄又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他:“够了吗?”
这是当年林思弦印象深刻的第三件事,也是林思弦至今觉得那个冬天无比严寒的原因。
第31章 光鲜亮丽
灾难来临前会有一些不起眼的预兆,譬如山体滑坡前偶然滚落的小石块,譬如洪水前路面渗水的细小裂缝,但它们太平常又太过自然,总是容易被人忽略。
林思弦看到手机上本地新闻推送交通运输厅厅长多次出入会所被查处时,并没有过多阅读,看了个标题就随手退出了软件。
“哥哥,别看手机了,看我,”佐伊在他身边吐槽,“受不了你们这些Gay,我每天Wink给瞎子看。”
为了配合几位领导的时间,周年汇演最终定在当年520,正在恋爱中的演出参与者叫苦不迭,但再抱怨也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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