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已是上辈子的事。
他刚在8楼醒来时,就隐约有古怪的违和感,但那时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死了?”肖淳张口,面部肌肉僵硬,手指冰冷,整个人如坠冰窟。这一瞬,他的心跳似乎也跟着停了。
一种无法形容的森冷包围了他,连面前的于顾也显得诡异至极。
他下意识狠狠掐了把虎口,会疼,摸自己的脉搏,在跳,探自己的鼻息——
动作还没做完,被于顾拉住了手。
于顾无奈地看他:“我就随口一说。我不是鬼,你也不是,别自己吓自己。”
肖淳怔怔地看他:“但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于顾拉着他的手,将他按坐在床边,半蹲下来,一手放在他的膝盖上。
他的桃花眼深邃而专注,这样看人时显得格外痴情,好似这一刻只要肖淳乐意,不管说什么,他都会照做。
肖淳为自己生出的这个念头感到吃惊。
他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移开了,又偷偷地看回去。
“你只是饿昏头了。”于顾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安抚,轻声道,“你这两天没吃东西,饿昏了头,心情焦虑又睡不好。你以为你能找到线索,但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你很沮丧,你很混乱。现在任何人说了什么,你都会很容易相信的。”
肖淳不由自主跟着他的节奏,周身的冰冷似乎也在渐渐散开。于顾掌心的温热覆在膝盖上,肌肤和肌肤相贴,那是活人才有的温度。
“等你吃饱了饭,冷静下来。”于顾大拇指不知有意无意地摩挲了一下他的膝盖,“你就能明白过来了。”
肖淳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内心涌入了一股陌生的情绪。他手指微动,想要摸上男人的脸,反应过来便僵在了原地。
他转开头,从对方手下挪开自己的膝盖,局促又茫然地想:于顾说得可能是对的。是自己饿昏头了。
他又想起来什么,忙问:“你不是新人,你到底是谁?在这儿待多久了?”
“我是于顾。”于顾选择性回答,捻了捻拇指,“你只用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骗你。”
肖淳顿时生出了火气:“你——”
轰——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食物平台已缓慢到了30层。
肖淳顿时紧绷起来,缠紧了手心里的布条,拿起了武器。
于顾站起身,走到了洞口边,肖淳的视线不自觉就落在了他的背影上——宽肩窄腰,睡衣下摆撕扯得稀烂,隐约露出紧窄的腰肌。他的腿长而直,双手随意往兜里一揣,仿佛穿得不是一身睡衣,而是西装,不对,在这种场景下,更像盔甲。
他淡然平静,又无声的强势坚韧。
肖淳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不自觉就盯得久了点,眼睁睁看着那道挺拔帅气的背影渐渐僵硬了起来,耳根和后颈泛起了红,衬得那颗红痣鲜红亮眼。
肖淳:“……”
肖淳脑子里紧绷的弦突然就松了松,那股火气也跟着偃旗息鼓了。
他忽然就没了计较的动力。算了,多想无益。
好在今天的平台上没有出现执法者。上头的无论是人还是npc都遵守了规则,平台上很干净,没有弄得恶心又混乱。
一些餐盘已经空了,被强迫症似地叠放在角落。于顾看了看,伸手拿了不远处一盘披萨,整块的披萨上洒满了诱人的酱汁,上头有蔬菜碎和培根,混合着酸甜味的肉酱。
有碳水有蔬菜有肉。
肖淳收回视线,喉咙动了动,绕着平台转了一圈,谨慎地选择了一份不大不小刚刚好的海鲜烩饭。
同样的有碳水有肉有菜,份量合适——虽然只一餐也不算管饱,但不会麻烦到平台离开前还吃不完。
肖淳饿坏了,成人份的烩饭被他吃得一滴不剩,连油光都干干净净。
几乎在他卷走唇边最后一粒米的同时,平台轰地下降,他赶紧将空碗放回了平台上。
烩饭稍微有些咸,没有水喝,肖淳抹了把嘴,转身去洗手台接了生水几口灌下。
都到了这份上,已经没有资格再讲究什么了。
于顾也过来喝了水,顺便洗了脸,他仰头时水珠顺着下颚滚落,吃饱肚子后,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松散感,懒洋洋的,像是提不起劲又像是对什么都意兴阑珊。
明明身处这样未知又危险的境地,对他而言,却像是根本不算什么。
肖淳打量他,于顾回头看来,黑眸里清清楚楚盛着肖淳整个人。肖淳突然就生出了莫名的感触——在这样的境地里,幸好他的伙伴是于顾。
“看什么?”于顾挑眉问。
一滴水珠顺着他的眉峰滑落,肖淳下意识想伸手去擦,又克制住了。
他的视线描摹男人英俊的面庞,想着如果两人是在正常的情况下相遇会是什么样,能不能做成朋友。
噢,他们本来是校友,甚至是一个社团的,却从未有过交集。
如果不是意外落入这里,自己在国内,对方定居国外,又不是在同一个行业,恐怕也就这样错过了。
错过?
肖淳心跳漏了两拍,脑子里有什么地方偷偷绷紧了:为什么自己会用这个词?
“我只是在想……”肖淳移开视线,找了个借口,“那上头还有各种酒和饮料,那也算是一份食物?”
于顾扯起破破烂烂的睡衣衣摆,擦了把脸:“是。”
“……谁会倒霉透顶的开局就选酒水啊?”一旦绑定酒水,其他食物就不能碰了,除非有人愿意交换。可在这种地方,吃饱比酒水重要多了,不会有人愿意换的。
这样一来,就算是在10层以内都能自己把自己饿死吧?
这得多冤啊?
于顾闻言一顿,抬眼看了肖淳一眼,那眼神是说不出的意味深长,以至于肖淳甚至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以为自己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肖淳:“???”
*
这天晚上,肖淳听着监狱里的唾骂、哀求、哭嚎,照例心烦意乱。
红灯模糊昏暗,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他在睡前小心翼翼看了眼楼下,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清楚。他听到于顾的声音,在身后整理被单,道:“它不会上来。”
“可它白天就爬到洞口边了。”
“最多只能到那儿。”于顾道,“只要你不违反规则,它不会来。”
肖淳转身走到床边,看于顾的背影:“违反规则?”
他想起前狱友后颈上的伤口,难道那道致命伤不是执法者干的?他动了动喉咙:“违反了规则,它会作为后四位法出现?可它在我们下层?”
“在这里有很多种死法。”于顾只道,“饿死,只是最温柔的一种。”
肖淳握紧了拳,心里有无数汹涌的情绪却无法发泄出来。他抿了抿干裂的唇,转身去洗手台洗漱:“……所以一旦背叛室友或者吃了别人的东西,不仅仅有临时执法者来清算,还会有别的东西?”
这样倒也说得通了,楼层之间通信再畅通,也不可能什么事都一清二楚。但鬼怪就不同了,它们或许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于顾没有回答,但没有回答有时候就是一种回答。
肖淳草草洗漱完,不敢去看镜子,黑暗里四分五裂的镜面让他觉得阴森诡异,曾经看过的恐怖片闪过脑海,生怕在镜子里对上一双不属于自己的眼睛。
他垂着眸光,拿衣服下摆擦了把脸上的水,低着头去旁边放水。
哗啦啦的声音在寂静的楼层里响起,难免让人尴尬。
他没话找话地道:“如果这地方真是人为建立的,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也许我们现在就躺在什么实验室里,戴着头盔,连着一堆线,进入了催眠里……”
“电影里不都这么演?所以如果在这里死了……”肖淳突然浑身发凉,自我安慰道,“应该也不会是真的死了吧?”
于顾还是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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