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淳忍不住喊他:“于顾?”
于顾立刻回应:“嗯?”
“……你没睡?”
“睡了。”于顾的语气理所当然,“你不是叫我吗?”
肖淳接不上话,只好问:“你……不是新人吧?”
“为什么这么说?”
“你太淡定了。”肖淳道,“而且你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
还有自己这预知能力,他到现在也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它好像只能自动、随机出现,自己无法主动控制。
“我比你进来的早一点。”于顾道,“已经听我的疯狱友把规则交代的差不多了。”
“……你为什么杀了他?”
“因为他要杀我。”
肖淳不知该不该信对方的话,他犹豫着,问:“如果下个月我们去了200层以下,是不是会被饿死?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不会。”
肖淳愣了一下:“什么?”
于顾没有解释,他又翻了个身,面朝着肖淳这边。昏暗里,肖淳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他能感觉到,于顾一直在看着自己。
“不会饿死。我说不会就不会。”于顾淡声道,“别胡思乱想。快睡吧,得保存好体力。”
肖淳还沉浸在于顾自信笃定的语气里,有些回不过神,下意识问道:“保存体力?”
“明天,执法者就会来。”于顾道。
第5章 饥饿站台04.
【还剩 89 天】
倒计时变换,白灯亮起,是新的一天。
肖淳脸色憔悴,看着头顶的全息投影。
昨夜于顾说他推测撑过90天就能通关,但这只是通关条件,要顺利地离开,还得拿到彩蛋。
肖淳不知道彩蛋是什么,问他是从哪里知道的,于顾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又问了于顾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想法,于顾也没有任何解释。
于顾隐瞒着什么,这是绝对的,但肖淳没有其他办法能去分辨原因。
撑过90天。
可肖淳仅仅在第二天就快要崩溃了。这里无门无窗,无法看到时间,整个人被封闭在如此疯狂的地方,想着下个月自己或许就会被饿死,心绪不宁,被恐惧和焦虑填满,根本无法休息。
加上于顾说今天执法者会来,肖淳清醒了一晚上,再无睡意。
轰隆——
摩擦的巨响唤回了肖淳的神智,他抬头看了眼,平台正从上方缓缓下降,平台下方好像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但离得太远了,暂时无法看清。
他转头,看了眼精神抖擞的于顾。
男人正用玻璃碎片充当刮胡刀,在洗手台前仔仔细细收拾自己,目光从四分五裂的镜子里看来,二人对视,于顾挑了挑那形状锋利的剑眉,示意——做什么?
肖淳走了一下神,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于顾的耳朵上。右耳有一颗鲜红的小痣。
于顾是长得真好看啊。
肖淳也掬了捧水洗漱,冰凉的水拍在脸上,又顺着下颚滴落,让他因困倦疲惫而浆糊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他深呼吸,双手撑在洗手台边,斜方突然探来于顾的手,自然而然地帮他擦掉了眼睫下的一滴水珠。
肖淳下意识微微后仰避开,莫名地看着于顾,于顾也看着他,神情平静。
肖淳突然意识到,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眼底那浓烈的情绪之后再没有出现过。肖淳不知当时是自己看错了还是什么,但之后的于顾一直很从容,仿佛只是个突发善心救人一命的过路人。
“你说你下来只是为了逃避执法者?”
于顾点头:“嗯。”
“那现在为什么不逃了?”
于顾定定地看着肖淳,就在肖淳以为对方会透露出什么惊天秘密时,于顾道:“之前只有我一个人,打不过。”
肖淳:“……”
肖淳:“???”
我就打得过了?!
肖淳几乎要脱口而出,但要强又好面子的“肖总”绝不会轻易承认自己怕得要命,甚至因此辗转反侧一夜。
他撇撇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自认为将表情控制得非常好,实则镜子里显出的年轻男人面色更苍白了,嘴唇微颤,似笑还哭。
肖淳长得并不比于顾差。于顾的好看是能让人一眼惊艳的,桃花眼多情而锋利的剑眉收敛了那股浪子感,那双眼睛盛满了杀气时尤其吸引人,俊美而秾丽,而肖淳的好看则更润物细无声。
从小到大他被称为是“君子如玉”的具象化。温润,不露锋芒,浅笑时显出几分无奈,好似会将人捧在掌心,用尽一辈子的耐心去哄。
他乌发微长,额发有一点卷,眼睛偏圆润,眼尾微微下垂,让人联想到无辜小狗,薄唇颜色很淡,霁风朗月,清雅傲然,似永远不会跟人动气。
属于“肖总”的那一面信誓旦旦,说一不二惯了,如今镜子里的男人惶恐茫然,对接下来的事毫无把握,这种脆弱和窝囊,让肖淳自己都感到厌烦。
可于顾却好似被取悦到了,神情莫名愉快。
“怕了?”他歪了歪头,看着肖淳。
肖淳一甩手,水珠飞溅到于顾脸上,一滴水珠刚好溅在了于顾的唇角——于顾的唇形跟他的剑眉一样锋利,唇线明显,红唇齿白,从某些角度看竟有些冷艳感。
他伸手,学着于顾那样,拇指抹去了那点水珠,于顾浑身一僵,耳根迅速泛起红潮,并有往脖颈蔓延的趋势。
肖淳:“?”
你红什么?
但自己终于拿回了一点主导权,心里报复般的松快了几分。在来这里之前,他刚得知自己的身世,整个人颓废沮丧狼狈不堪,去公司做交接的时候,还被一群记者围堵,他的神情再怎么镇定强势,也掩盖不了他成为了肖家唯一的污点。
曾经的他身上有多少光芒,如今的他就有多像个小丑。
肖淳想起那些镜头后一双双似要将人穿透钉死的眼神,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不过是死。有什么好怕的?”
*
食物平台即将抵达。
肖淳做好了准备,一再检查布条缠紧了手心,握着碎片不断尝试怎么样用最顺手。
于顾将自己那张床翻过去,抽出支撑床板用的黑色钢板条——肖淳终于知道他的黑色钢板是从哪儿来的了。
他将钢板条扔给肖淳,肖淳一手握着碎片,一手拎着钢板条,心里生出茫然的同时,更觉荒谬好笑。
黑色幽默似的。
他甚至忍不住往四分五裂的镜子里看了眼:穿着浅色风衣的男人,衣服下摆有干涸后变深的点点血迹,敞着衬衫领口,额发微湿,额头还肿着包,胡茬未刮,眼下透着黑眼圈,左右手拎着武器,哪里还有昨天之前坐在高档办公楼里握着钢笔签署文件的沉稳模样?
人的境遇到底要如何跌宕起伏,才会像自己这样,前小半生顺风顺水是他人艳羡的对象,而后突然一个急转弯,坠入无边黑暗?是字面意思的坠入黑暗,没有比现在更黑暗的时候了。
“他、他们就在34层。”
“就在那里!”
“昨天有人去了,但但被他们杀死死了!”
楼上传来了说话声,语调颤抖恐惧,结巴了好几次:“我我我……”
可平台上无人回应,又片刻后,那解释的话语突然变了调,惶然凄惨起来:“不不不不——!!!”
“啊啊啊啊——!!!”
那叫声到后来几乎不似人声,听得肖淳一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他抬头去看,这回终于看清了平台下方挂着的黑色东西是什么——是一具被分解了的尸体。它像拼图一样,被分尸后又拼在了平台下方,用床单撕扯成的布条拴着,鲜红的血染红了白色的布条,还在往下滴落。
没有腥臭味,那尸体还维持着生前惊恐哀求的模样,面上甚至还挂着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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