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低头看新闻的姑娘道:“网上有说是两个人刚离婚没多久,因为财产分割问题,男的堵了女的好几次了。女的申请保护令来着,没啥用。”
“只会打女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妈是孬种。”另一个姑娘咬牙切齿,“我每次看这种新闻都气得要死。别跟我说了,听着就烦。”
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两个姑娘等了等,前面高大的男人却没有动。
其中一个姑娘正要绕过男人进电梯,对方突然转过了身。
“宏华小区吗?”他问。
姑娘愣了一下:“啊?啊……你说新闻?好像是……”
肖淳已经提着一口袋的中药快速往外走去了。
*
打车来到宏华小区,因为距离远,很是耽误了一阵。小区楼下的超市里还围着不少人,一边买东西一边讨论着晚间发生的事。
肖淳的头发和大衣都淋湿了,在超市门口听说了家暴的男人已被警察带走,受伤的女人则送去了小区附近的医院,他又紧赶慢赶朝医院跑去。
他无法理解自己眼下的所作所为,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对“地下车库家暴”这件事坐视不理。还好医院不远,几步路就能到,肖淳彻底被雨淋透了,冲进医院时,保安还以为他是刚来的急救病患的家属。
“来,先擦擦身上。”保安好心往他手里塞了纸巾,“别着急啊,千万别着急,小心地滑。”
肖淳道了谢,根据提醒往手术室去了,从电梯出来时,手术室灯还亮着,门外椅子上坐着一个同样浑身湿透的女人,穿一身睡衣,踩着运动鞋,头发乱糟糟地披散下来,挡住了脸。她一下下捏着拳头,指关节的地方发红发肿,像是击打过什么。
肖淳脚步一顿,仔细地看了那女人侧影许久,莫名觉得熟悉。
他裤腿湿透了,中药口袋还在往下滴水,在原地站了半晌才一步步走上前。
他停在女人身边,迟疑一下才开口道:“……你好?”
女人没反应,大概是心不在焉,肖淳只得又提高了声调:“这位小姐?你还好吗?”
女人终于注意到身旁多出来的人,她的视线先是落在滴水的口袋上,瞧清了那一袋子的中药,又茫然抬头,同肖淳对视。
女人有一张苍白却不显羸弱的脸,素面朝天,头发乌黑,明明整个人说不出的消瘦单薄,脸颊微微凹陷,锁骨清晰,却带着旺盛的生命力,哪怕穿着睡衣也显得气质强势。她看人时带着几分警惕,乌黑的眼眸扫过肖淳周身,她站了起来,身量不高,细胳膊细腿的,微微扬起下颚:“找我?有事?”
肖淳愈发觉得这人眼熟,且不知为何,心里弥漫出阵阵酸楚又激动的情绪。他喉咙动了动,还待再说,就听身后赶来清洁地板的保洁人员不满道:“哎这位帅哥,你这一身的水,万一让病人滑倒了怎么办?赶紧去卫生间里收拾一下!”
肖淳:“……”
肖淳忙道歉:“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去。”他又看了眼还在打量自己的女人,舔了舔嘴皮,嗓子眼儿发干地道,“那个……冒昧请问一下,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正清理地砖的保洁人员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还跑医院里来搭讪呢?”
肖淳:“……”
“没看人家在等手术吗?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
“……”肖淳被说得脸色涨红,也觉得自己有大病,忙摆了摆手,“算了,我……”
女人却叫住了他,皱了皱眉,朝他示意:“你跟我过来。”
二人去了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肖淳脱了风衣抱在手里,又拿纸巾认真擦了口袋,确保没有再滴水,随即又毫不嫌弃地拿擦了口袋的纸巾往自己的头发、脖颈上擦。
他这随意的动作,似乎也让女人觉得熟悉,盯着他看了半晌:“你认识我?”
“不认识。”
“那你是……?”
肖淳只觉得今夜的一切都很反常,自己也很反常,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苦笑一下:“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会信吗?”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朝他伸出手:“我叫苏明昕,你呢?”
肖淳一愣,将纸巾塞进口袋里,伸出手去:“肖淳。”
“……名字有点熟。”苏明昕道,“你是过来看病的?”她目光又落到那一袋中药上。
“不是。”肖淳觉得自己更难解释了,感觉自己像个跟踪狂,“我……听说了家暴的新闻,赶过来的。是不是很难理解?其实我也很难理解……”
苏明昕抱起手臂,靠在门边上看他,半晌弯起了嘴角:“谢谢。”
肖淳一顿。
“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苏明昕道,“我也觉得第一眼看见你就很亲切,好像什么都可以告诉你,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很奇怪。”
“对,就是这种感觉。”肖淳忙道,“冒昧请问,我们……之前是校友吗?或许是以前在学校里见过?”
苏明昕报了大学的名字,跟肖淳不是一个大学。
肖淳又报了自己小学、中学、高中的名字,连幼儿园名字都迟疑地说了,但二人毫无交集。
肖淳茫然了,苏明昕却笑了笑,想得很开:“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眼缘。”
“眼缘?”
“或许上辈子我们认识。”苏明昕道,“有句话不是这么说吗?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肖淳:“……”
苏明昕见他面色古怪,不由好奇:“怎么了?”
肖淳试探道:“你信这些?”
“什么?”
“前世轮回之类的?占卜?命运?”
苏明昕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羞耻,面色一红,手指不耐烦地在胳膊上敲了敲:“要你管?”
此话一出,二人都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好似真的“久别重逢”,令人心里涌起巨大的庆幸和满足。
他们相视而笑,好似许多无法解开的谜团,突然之间就都不重要了。
“这一晚乱七八糟的。”肖淳看了眼时间,“只有遇到你这件事,让我觉得还算不错。”
苏明昕拿出手机:“既然有缘,加个好友吧?”
“可以。”肖淳跟她互加好友,又看向手术室,“有需要帮忙的就说。”
苏明昕也不跟他客气:“好。”
手术室的灯刚好熄灭了,护士出来喊人:“……的家属?”
苏明昕忙跑了过去:“我在!”
“你是家属吗?”
“她父母还在赶来的路上,今天大雨,路上堵车。我是她邻居。”
“这样……手术顺利,只是人还没醒,今晚是观察期,先帮她办住院手续吧,要用的药一会儿你跟我去拿。”
“好!”
正说着,警察来了,需要录口供。
苏明昕一下忙了起来,肖淳过去帮忙,二人折腾到了病患的直系家属赶到,这才精疲力尽交接了后续事宜。
苏明昕打了个喷嚏,跟对方道:“那我先回去了,明早我再来看姐。”
“多亏了你。”老人家还心有余悸,“你去得已经很及时了,她都被打断了肋骨,差点戳穿肺叶,我真不敢想你再晚去一会儿会怎么样……”
“现在平安无事,你们也别太担心了,不要伤了身体。”苏明昕安慰,“否则姐姐醒来又要自责了。”
“当初我就说那人不能嫁,她什么都好,就是这件事不愿听我们的……”老人家还在一个劲儿的诉苦,苏明昕耐心地听着,肖淳提着口袋等在电梯边。
又一会儿后,老人家才进了病房,苏明昕松了口气大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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