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顾咬牙:“我动不了,否则也不用你……”
苏明昕突然道:“算了,反正我也出不去,知道答案也没什么屁用。”
于顾一愣。
苏明昕语气轻松,好似只是要出去吃个饭:“濒死就可以是吧?我试试,或许能连到肖淳那边去。”
于顾满嘴涩意,嗓音沙哑:“……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就行,欠我的以后得还。你和肖淳记着啊,可不能忘了。”苏明昕顿了顿,又抓紧时间道,“如果这次真能出去,你们帮我去看看我姐,她出事的地点我之前告诉过你们了,还记得吗?”
于顾垂下眼:“记得。对不起。”
“别假惺惺的搞自我感动那一套。”苏明昕语调不屑,却能听出一丝哽咽和颤音,“早说过了老娘不靠任何人也可以。看吧,现在你们还得靠我。”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于顾只得重复:“对不起。”
苏明昕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哼声,就跟她每次懒得搭理人时一样,随后她的连接从于顾这边消失了。
第205章 在我入睡前04
黑暗里,响起了幽幽的声音。
“死了可不行啊。”
是谁在说话?
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噢,是那个白胡子老头。
白胡子老头?
他怎么在这儿?于顾呢?
肖淳费力地睁开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模糊不清地看见了站在身前的一身白袍。
老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捋着胡须,叹道:“说你聪明也聪明,说你糊涂也糊涂。怎么能选这种方式呢?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你这会儿早该去循环了。感情啊,果然只会让人失去最基础的判断力。”
肖淳听那声音断断续续的,脑子里一团迷糊,心道:这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我还寄希望你能给关卡提供足够的能量,可不能就这么死这儿啊。”老者微微弯腰,俯身下来,手指按过肖淳的额头,“我是相信你才做了这样的计划,到头来掉链子的怎么能是你自己?傻不傻,啊?”
肖淳就听到一个“傻”字,费力地动了动嘴,却没说出话来。
老者弯腰细听,哼了声:“骂我呢?我问你,还想见于顾吗?”
肖淳原本应该无法动弹的,此时他的模样惨烈极了——肚子被剖开了,两边肩膀没有一块好肉,腿骨、手骨都被啃光了,整个人破破烂烂如坏掉的玩偶娃娃,就这么躺在血泊里,甚至无法分辨出是具人形。可本该无法动弹的他,在听到“于顾”二字时竟生生弹了起来,他肌肉痉挛着、腹部鲜血随着这一下动作大量涌出,喉咙里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呻吟。
白色门板上的倒计时还在不慌不忙地跳动,若非老者帮他延长了心跳的时间,他早就没了呼吸。
老者被他吓了一跳,眼带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才道:“现在我倒是有些佩服你了。”
肖淳的脖子无法转动,筋都断了,只能如弯折的柳条,软弱无力地朝下耷拉着。他俊秀的脸肿胀脏污到已无法分辨出原来的形貌,他费力地想转动头来看人,用背抵靠在门板上,以此做支撑,却只是重心不稳跌倒进血泊里,仰面朝天。
他眼珠子迟滞地转动,锁定了上方的老者。
老者摇头:“可惜了。”
肖淳张了张嘴,喉咙里堵塞的血污吐了出来。
老者道:“我也保不了你多久,最后一点时间,给我一点利用价值吧。这也是为了你好。”
说罢,他不等肖淳反应,一手在肖淳眼前抓了一下——那是个诡异至极的动作,诡异到仿佛是在做某种令人背脊发凉的法术。
可关卡里是没有“法术”这种东西的,一切都和关卡设定有关,是能用逻辑去推理的。
但此刻,肖淳顾不上去猜测对方是什么逻辑了,他眼前再次一黑,又一白,便以意识碎片的模样看见了于顾。
雪白的房间里,老者一把拉开了唯一的出口,于顾被他拎在手里,正要被丢出去。肖淳简直是条件反射就冲了上去,一把要捞住于顾的手,却只是穿透了过去。
肖淳用力太大,这一下反而将自己穿透过二人,狼狈摔在了地上。
“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告别。”为了将肖淳的负面情绪刺激到最大,老者自然要给二人时间,还不能把真相告诉二人,以防肖淳的情绪能量不够。
他似是而非地道:“你们不是一直想出去吗?如此不就合了你们的心意吗?只是出去后会是什么光景,恕在下无从知晓,不作保证。”
于顾吃力地环视周围,身为活人,他无法看到任何意识碎片,但他知道,老者一定是在和肖淳说话。
于顾无法朝肖淳解释,他的嘴同样被老者定住了,他张不开口,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手脚剧烈挣动,使劲儿摇头。而这在肖淳看来却更像是他被用了私刑,只是看眼神的话,倒不像是精神出了问题的样子。
肖淳最害怕的,就是老者毁掉了于顾的所有意识碎片,然后将人丢出去。那于顾的后半辈子就真的完了。
肖淳不知老者能不能听见自己,按理说,哪怕对方是使者,拥有的权限更大,也未必能看见、听见意识碎片的存在。在关卡里,一切都要符合设定、逻辑和关卡底线,比如能量是关卡的底线,再往上,替它获取能量、制造更多能力者的是先知、使者;而无论使者和先知要做什么,又必须符合关卡核心运行逻辑,不能任意妄为。
譬如他们要见关卡里的人,就必须以托梦的形势。
他们想监视监听某一个关卡,就必须在其中埋伏下能量通道,且通道还必须符合关卡设定,而不是他们生造一个出来就行的。
肖淳此时早将自己的生死抛之脑后,也不太记得方才有多疼了——人趋利避害的本性,会令他选择性遗忘痛苦的记忆。
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于顾身上,试探地开口:“你专程把我叫来,只是为了让我们告别?但又不让他说话?”
老者没有任何回应,于顾也仍在想办法挣脱,看来确实是无法听到自己这个意识碎片的声音的。
如果是这样,又有什么必要将自己弄过来?
自己死就死了,他明明可以随意处置于顾,何必节外生枝?
这些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狐狸,绝不会做任何浪费时间精力的事,也绝没有常人该有的感情。所以,他绝对有其他目的。
肖淳眼下其实很难整理自己的思绪,他很慌,也很乱,知道自己必死以及刚才面对丧尸群时,他大概已榨光了自己所有的冷静和理智,现在,他几次想逼迫自己冷静,思考现状和解决办法,却根本做不到。
他像个纯粹的傻子,脑袋空空,努力试想了几次老者要做什么,却像那同通持续忙音的听筒,收不到任何回音。
肖淳朝于顾走近几步,于顾先前躲丧尸群也受了些伤,嘴角还挂着血。肖淳心疼了,手指隔空轻轻抚过,挣扎中的于顾一顿。
于顾在2楼的时候已经知道,当一阵古怪的阴风包裹自己时,说明附近有意识碎片的存在。
他猛地转过头,漆黑的眼眸瞬间和肖淳对视上了,就仿佛他真的能看见。
肖淳心里一酸——无论老头有什么目的,自己伤成那样是活不了了,或许这就是自己和于顾的最后一面,若能帮助于顾出去……可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他的手指微抖,轻轻抚过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于顾微微侧头,仿佛是将脑袋靠在了他的掌心里。
肖淳被烫到似的,猛地收回了手,指尖握拳,压抑住急促的呼吸。虽然谁也听不见。
“告别好了吗?”老头似乎还很讲道理,将门彻底拉开了,于顾也好肖淳也好,这都是他们第一次看见门外的景象,那是一副令人恍惚的画面,好像是一场久远的有些模糊了的梦境。仅一门之隔,外头和里头完全是两个世界——肖淳听到了从现实世界传来的声音,有车辆的喇叭声,车轮压过井盖的“喀拉”声,鸽子的咕咕声;匆忙的人群从门外走过,谁也没多瞧这扇奇怪的门一眼,穿着小学校服的小孩哭得一脸鼻涕眼泪,喊着不要去补课,年轻的女孩们嬉笑讨论网上的八卦,可爱鲜艳的手机链反射夕阳的余光,温暖又不真实;街边的餐馆热闹而有烟火气,等着送外卖的骑手们不停打着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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