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很高,穿着厚厚的皮靴,走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重又闷响的声音。
他拉开了木门,炙热的日光铺天盖地冲上眼皮,肖淳下意识想闭眼,却无法闭眼,男人睁着眼睛,扫过门外等着的几人,一手提了放在门边的竹筐背上,又将一把自制的骨刀塞在腰后,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第179章 惊心食人族18
“每年都是一样的东西,有什么可看的?”小镇的集市人头攒动,几人被挤来搡去,有人不高兴地道,“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多睡会儿。”
“昨晚又去喝酒了?”
“漫漫长夜无事可做,不喝酒还能干什么?”说着,又嘿嘿两声,“我又不像你俩,闲得没事还能玩对方……”
“啧。”被调侃的人顿时不满地皱眉,“闭上你的臭嘴。”
“阿澜”闻声转过了头,肖淳也得以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那边说话的几人——来集市的一共5个人,被人群挤散了,三三两两各自走着。
昨晚喝多的那个,也就是之前在窗外喊阿澜的男人,个头不高,应该是日头太晒的关系,红鼻子红脸,露出的肌肤是健康的麦色,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衬衫牛仔裤,没背竹筐,但腰后有一把枪。他嗓门儿很大,隔着人群喊着说话,令周遭的npc们也转头看他。
男人见阿澜看过来,立刻挤眉弄眼地调笑:“是吧阿澜?”
阿澜没吭声,隔着人群的另一头,被调侃的两个男人手牵着手,并不避讳他人眼光,其中一个瘦弱矮小,另一个较高,但也没有阿澜高,从阿澜的角度,对方顶多到他耳朵的位置。
个高的那个,看了眼阿澜,对那红鼻子男人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阿澜只对那些木雕感兴趣。”
矮个的那个紧紧贴着男朋友,哼了声:“你要是有阿澜一半稳重,也不至于找不着人谈恋爱。”
红鼻子男人显然是误会了,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别了,我可没有做搅屎棍的爱好。那地方就不是用来干这事的你们知道不?”
矮个登时被他说得满面通红,气得丢下男朋友自己走了,个高的那个恼火道:“不是,枪头,你有病啊?”
被叫做“枪头”的红鼻子男人嘎嘎乐了:“没你们有病。同性恋不是有病是什么?也就是现在被困在这儿了,你们爱做什么做什么,没人搭理你们而已。”
个高的也被气得不想说话了,挤开人群追男朋友去了。
阿澜收回了目光,枪头还不甘心似的,挤过人群到了阿澜身边:“哎,我说错什么了?本来就是的嘛,他们这样的在外头敢大街上手牵手了?我就不信了。这什么世道,男人还能大张旗鼓跟男人在一起了?恶心……也就是队友我没得选,否则谁想跟他们一起了?万一给我传染了呢?”
阿澜不吭声,枪头就越说越来劲了。
“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了嘛,非要跑人家面前显摆来,被骂不是活该了?不是我说,他俩关起门窗想干嘛干嘛,没人管的,在外头就自己收敛点嘛,一点都不自觉了……”
阿澜往上提了下竹筐,竹筐一侧撞了喋喋不休的男人一下,对方这才闭了嘴。
一直默默跟在最后,没吭声的瘦高男人走了过来,他个头同阿澜差不多,说话轻声细语的,没搭理枪头,只问阿澜:“还是老样子?”
阿澜点了下头。
男人又道:“我帮你。”
阿澜扫了对方一眼,嗯了声。
这气氛显然是不想跟枪头说话,枪头看看二人,不愿自讨没趣,嘲讽地“呵”了声,打了个哈欠,自己往另一头走了:“我去那边看看,晚上再去找你们吃饭啊。”
说着,也不等阿澜回应,直接走了。
等人走远了,瘦高男人才无奈道:“在这儿待久了,他们的变化也越来越大了。你说,这是他们原本的性格,还是在这儿待久了之后,慢慢变了?”
阿澜不吭声,男人叹气:“你也是,比两年前更沉默了。本来就不爱说话,现在一整天都听不到你吱一声……”
阿澜这时看见了什么,加快了脚步,很快到了一堆木材边。这个摊位乱七八糟堆着很多东西,木柴、木炭、木头雕刻的装饰品、木头做的小玩具等等。
摊主每回都是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台词,气急败坏地道:“要买就买,不买走人!别给我杵这儿挡路啊!”
瘦高男人看了对方一眼,小声跟阿澜道:“又过了一年了,这人一点变化都没有。”
阿澜不答话,只是认真挑选木材,看到合适的就伸手跟摊主一指,然后算钱,一句废话没有。
男人帮着阿澜将木材装好,一手在他背后帮忙托着竹筐底,二人继续往前走,一边走男人一边道:“东西倒是不贵,每年一次集市,也就刚够我们添些生活用品。如果不是摊贩永远都是这群人,连样貌年纪都不带变的,还真像个真实的世界。有时候我一觉睡醒,都会觉得生活就该是这样的,外头的世界可能是我做得一场梦。”
阿澜总算有了点反应,沉声道:“不能丧失警惕心。”
男人笑了:“我还以为你今天真不打算跟我说话了。”
阿澜又不作声了。
男人探头看了看他,叹气:“你一天天地雕那么些东西,到底用来做什么的?也没看你拿出来卖。”
阿澜摇头,好一会儿才道:“你做梦吗?”
“啊?”
“我这些天总是做梦。”阿澜道,“就是记不清梦了些什么,但我觉得很重要,也许是关卡的提示。”
男人闻言严肃起来:“都两年了,还能有什么提示?是个人就会做梦啊,我当然也做梦,就……很普通的梦吧?大部分都不记得。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阿澜若有所思,不再说话了,男人又陪着他走了几个每年他们都去的摊位,果然还是那些摊主,还是那些木材,好似一到这个时候,固定刷新的npc就会出现。阿澜买够了木材,准备回家,男人还要去其他地方,便同他分开了。
阿澜背着沉重的竹筐,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这里确实和他们每年来时一样,连一些细节都没有改变,甚至一些场景还会重复。
一个小孩儿从卖玩具的小摊前跑过,他妈追在后头,扬言今天必须得揍他一顿,周围人哄笑不止,可过不了多久,这对母子就又会从摊位前跑过,台词都一模一样。
如果站在集市里多看一会儿,那种非人的、违和的、诡异的感觉就会扑面而来,甚至还会让人生出一种错觉——所有的npc都在默默地盯着他看,观察他、研究他、嘲讽他。幸灾乐祸的、不怀好意的。
阿澜捏紧了肩背上的绳带,脚步加快了些,出了集市后四周人一下就少了许多,环境安静下来,拐过路口,阿澜发现了最初离开的两个队友正在前面吵架。
个高的面红耳赤,正在分辨什么,个矮的哭得满脸鼻涕眼泪,那张脸都没法见人了。
阿澜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继续往前,却见个矮的转头瞥了自己一眼,匆匆擦了脸,转身走了。
个高的站在原地,一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黑的,等阿澜走近了,他才悻悻道:“阿澜,东西买好了?”
阿澜点了下头,这时候如果走掉未免太没人情,他便客气道:“这是怎么了?”
个高的吞吞吐吐:“没、没什么。”
阿澜看着他:“因为刚才枪头的话?他这半年心情都不好,逮着人就骂,你们别往心里去。”
对方闻言快速看了阿澜一眼,又匆匆低头,安静了片刻才道:“我知道。在这里待久了总会有些不正常的,枪头以前还救过我和小祈,我们是感激他的。”
阿澜点头,见他不想多说,便准备告辞离开,哪料没走几步,对方竟然跟上来了。
阿澜站住,回头,男人道:“我、我想去你家待一会儿,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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