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淳坐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年轻的侍应生正在吸鼻子,人一抽一抽的,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怎么了这是?”肖淳看了眼于顾,“不会是被老板骂了吧?”
“这是小周。多愁善感玻璃心,来这边留学的,暂时在这儿打工。”于顾点单道,“老规矩。行了别在这儿哭了。”
于顾赶小周,周宣鸣扁了扁嘴,不敢多说什么怕露馅儿,只好委屈巴巴看着他肖哥。
那感觉,看一眼少一眼似的。
肖淳被看得鸡皮疙瘩直冒。
“你……”肖淳尴尬道,“这看着年纪也不大,你一个人过来的?没有家里人陪你?要不跟我说说怎么了?”
于顾看向周宣鸣,周宣鸣不敢说错话,只好吸着鼻子哽咽道:“我们店、店里,不能带狗、狗,我会被骂、骂的。”
婓狗子:“……”好样的。
第215章 在我入睡前14
肖淳慢条斯理喝完一杯咖啡后,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这件事情不对劲。
虽然一切看起来都跟真的似的,咖啡馆的老板也会来跟自己打招呼,看起来好像跟自己很熟,那个年轻人也对自己格外殷勤,时不时主动过来帮忙换水,哪怕那杯白水自己压根没有动过。就好似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这桌。
还不到下午茶的时间,不时有客人过来喝东西——肖淳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这群人,总能和部分人对上目光,而这些人总会跟他打招呼。
明明是在国外,但周围的亚裔含量也太高了些。
从出租车司机到公司,再到咖啡馆,包括咖啡馆老板在内,他就没有碰到过一个外国人。
当然,要解释成这一带主要是亚裔在活动也行,但肖淳的直觉不会有错。
从他醒来,身边的一切就泛着某种诡异、不真实的感觉。
肖淳放下咖啡杯,看了眼时间:“我想回去了。”
“晚上我订了你喜欢的那家中餐厅。”于顾道,“下午我还安排了游船的活动,不想去吗?”
“明天吧。”肖淳笑了笑,“反正明天我也不记得了,又可以重来一次。”
于顾观察他的神色:“不舒服?”
“没有。”肖淳垂下眼睫,指节在咖啡杯沿上轻敲,“就是有点累了。”
于顾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那就走吧。”
回去是坐公司的车,司机是自称保镖的赵泽凯。
男人大着嗓门儿一边开车一边看后视镜,道:“是不是昨晚酒喝太多了,头疼?”
“不是。”肖淳坐在后方,礼貌道,“就是觉得疲乏。”
“那是得早些回去休息,您这病现在可不能太费精神。”男人说着,从后视镜和于顾对视了一眼,肖淳不动声色地看着,偏头靠在车窗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等红绿灯时,肖淳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城市里没什么人,能看见的活人都是亚裔。
车辆穿行,交通灯规律闪烁,远处的城市公园泛着郁郁葱葱的绿色,天蓝地绿,有一种活在油画里似的美好,美好到让肖淳心生警惕。
他总隐隐觉得,自己身处的环境应该是危险的,而不该是如此宁静的。
街道对面,有一位推着婴儿车过斑马线的女人,面上是一种不真实的苍白感,她好奇般朝车里看了眼,赵泽凯不耐烦地用手指敲击方向盘,眼神隐隐带着警惕。
这种细节在之前的咖啡馆里已上演了多次——于顾对那个叫周宣鸣的年轻人、对进出店内的客人,都带有这种警惕感。
这些微表情让肖淳不由自主也跟着警惕起来,并总下意识地观察人群。
忽然,肖淳在灿烂的日光下看到了一抹匪夷所思的画面。
交通灯换到绿灯,赵泽凯开车驶离,肖淳的视线还无意识跟着那已过了马路的女人,却见她微微弯腰,手指探入婴儿车里,盖着车帘的小车里竟是伸出了一只模糊的黑影般的手,好似递了什么东西给女人。
他们交接的速度很快,肖淳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他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猛地坐直了,于顾探究地看了过来:“怎么了?”
肖淳喉咙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干巴巴地笑了笑:“没怎么,头撞到车窗玻璃了。”
“靠我这边来。”于顾朝他这边坐了坐,拉过他的手,“想睡觉?困了?”
“……”肖淳感到于顾的手冰凉,此时他才意识到,车外温度偏高,而车内关着门窗没开空调,却丝毫感觉不到闷热。这一刻他脑子里闪过恐怖的猜想,但又很快自我否决了,不可能的,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如此离奇的事,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
对着于顾担忧的目光,肖淳只是摇了摇头,再抬眼却发现赵泽凯正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目光一对上,他就别开了视线。
诡异的、违和的、阴冷的感觉包围了肖淳,他没有将自己的手从于顾手里挣脱出来,就这么僵硬地回到了住处。
赵泽凯暂时留了下来,于顾请他进屋喝茶,肖淳以自己肚子不舒服为由去了三楼的洗手间。
人走后,于顾站在客厅里看着楼梯上方,半晌才道:“他开始怀疑了。”
赵泽凯啧了声,往沙发里一坐:“我就知道这办法不靠谱。”
于顾去泡茶,冷声道:“人一多事态就不好控制。让他们只管做自己的,别总往我们这边看,有些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他们都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厉害。”赵泽凯无奈道,“想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救咱们出去。”
“这件事处理不好,谁也别想出去了。都得死。”
赵泽凯抹了把脸:“明天起来他什么也不会记得,我会再警告那帮人。”
“把咖啡馆的人数降低,太容易出变数了。”
“知道了。”
“小周要是控制不住自己,就让他别来了。”于顾将茶壶和杯子放在茶几上,“或者让他跟邢婓一样,变成个动物,免得惹麻烦。”
邢婓正自发自觉地往自己的狗窝去,闻言汪了声:“老子就知道你公报私仇!”
于顾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赵泽凯叹气:“他也是情难自禁,毕竟咱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上回分开的场面又太惨烈……”
于顾坐下来:“哪回分开不惨烈?”
“是这么说,但上回毕竟……”赵泽凯摇头,“回头我再劝劝他。我早说了他可能会出问题,毕竟年纪在那儿摆着呢。”
“这里是肖淳的梦境,一旦他察觉不对,怀疑越多,梦境里的漏洞就越大。”于顾道,“虽然大家供给的能量能立刻修补漏洞,但他观察力敏锐,一旦出了破绽就很难弥补了。”
“知道。”赵泽凯皱眉,“但到底能拖延他多久呢?”
于顾沉默下来,半晌才道:“能拖上三天就谢天谢地了。”
*
肖淳将自己关在卫生间里,狠狠用冷水搓了搓脸。他一手撑在洗手台上,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发白,额前滴着水,有那么一瞬他下意识想躲开镜子,但又不知道是为什么。
看着镜子的自己似乎会有危险,肖淳心里不舒服,拽下毛巾擦了脸上的水珠,转过身去。
而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背对镜子的“肖淳”脖子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重新看向了镜子——那张人脸上露出了危险的笑容,一只苍白的手从镜子里探了出来,就要抓上他的肩膀,与此同时,卫生间的门被敲响,那只苍白的手猛地收了回去。
肖淳察觉到什么,回了下头,镜子里一切如常。
“肖淳?”于顾在门外叫他,“还好吗?要我拿药来吗?”
“没事。”肖淳深吸口气,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关上门后,寂静的卫生间扭曲了一下,似钢笔突然没了墨水般,整个卫生间的颜色瞬间黯淡下去,看着几乎变得透明了,可很快,有丝丝缕缕的黑影从四面八方钻了进来,似无数笔刷晃过眼前,几乎要消失的卫生间又被重新“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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