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
顾衡之埋着头,算算时间,他那不靠谱的皇兄估计都跑到城外去了吧。
周遭的人很多,但每一个人都不敢出声。
顾衡之能够清晰地听见有一个人在朝他靠近。
这脚步声有些慌张,却又强硬地稳着。
原本将光挡的严严实实的门帘处有了一丝缝隙,一束光刚好打在顾衡之的脚边。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进入了顾衡之的视线,那只手上布满了伤痕,难以想象没有裸露的皮肤处会有多少的暗伤。
帘子外的人并没有马上将这层障碍物拉开,不知在犹豫些什么。
但很快,一只肉肉的,小小的手抓住了帘子将帘子彻底掀了开来。
顾衡之总算知道为什么萧子政没有直接将帘子打开了——
萧子政的另一只手正抱着孩子。
满脸杀气的暴君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
这样的画面多少有点诡异。
“阿爹!”小孩子总是比大人要坦诚,反应也要快,他一瞧见顾衡之就开心地拍了拍手,声音带着些奶音。
顾衡之迅速地低下了头,脸上的面纱将他的表情当了个严严实实。
李将军等人正远远地看着,不过他们也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劲——
嘶,这人,这人虽然戴着面纱,但是浑身的气质跟顾太傅出奇得像啊!
“太傅,你怎么不说话。”萧子政轻声道,他将孩子放了下来,“太傅,你快看看,这孩子长得像不像你。”
不知不觉中,萧子政离得越来越近了,他不顾众人的眼光,跟顾衡之挤进了同一个空间。
眼见萧子政的手伸向面纱,顾衡之心里不由得一惊。
完了……
面纱掉落在地上,顾衡之的容貌彻底显露。
万籁俱寂。
顾衡之浑身僵硬,他毫不怀疑自己的死期已经到了。
只有萧子政。
萧子政在看到顾衡之容颜的那一刻像是松了一口气,他大胆地将顾衡之抱住了,连孩子也没有管。
“太傅。”暴君环住顾衡之的脖子,眼中尽是疯狂,明明是一国之君,天下共主,却像是大型犬一样,轻轻蹭着顾衡之的颈窝,“朕一统天下了,您就动一动吧.....”
第68章 完
尽管萧子政这么说了, 顾衡之却一点都不敢动,当这么大个人抱上来的时候,顾衡之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顾衡之下意识地想要回抱住萧子政,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萧子政之际, 他终究是清醒了过来。
顾衡之若无其事地将手放了下来。
“萧陛下, 我不是你的太傅, 只是恰巧跟顾太傅同名同姓,甚至连表字都相仿。”
“所以,您就不要再在臣的脖子处拱来拱去了。”
顾衡之打算这么说。
不过, 萧子政这么用力地拥抱着他,顾衡之根本无法开口。
想着想着,顾衡之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一点----
臣?
为什么他潜意识的自称会是臣?
应该是本王才对。
顾衡之犹豫的片刻,萧子政已经自顾自地高兴了,他的声音在一片肃杀的寂静中格外明显:“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那些说太傅早就死掉的话都是谣言!幸好我没信!”
“幸好我没信!”萧子政又说了一遍,不知道是说给顾衡之听的,还是自言自语地在庆幸自己没有放弃。
萧子政说罢仰起头, 但不知怎么了又很快地埋进顾衡之的肩颈, 像是在擦拭着什么。
在萧子政抬头的那一瞬间,顾衡之发现萧子政的眼睛水润润的, 不知是进沙子了还是怎么了。
一旁,一直以来,觉得自己和诸位同僚将顾衡之的死亡消息隐瞒得很好的李将军----
什么!陛下居然已经听过这些风言风语了!
李将军一阵心惊肉跳,他心虚地看向萧子政和顾衡之,却发觉陛下的肩膀好像在微微颤抖。
顾衡之很难说得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一时间,他眼中的情绪五味杂陈。
东梁上下都对他敬而远之, 在顾衡之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人能将他抱得这样紧,这样的在乎他,好像他是全世界。
顾衡之毫不怀疑萧子政一统天下的意图是为了他。
顾太傅,你是个幸运的人。
顾太傅,这么可爱的人,你怎么舍得跑的?
顾衡之的手指动弹了一下,像是被蜘蛛丝黏住的蝴蝶翅膀。
“萧陛下,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找一个逃走的人呢?”顾衡之垂眸道,语气听不出情绪。
“萧......萧陛下?”溢于言表的喜悦像潮汐一般逐渐褪去,萧子政终于放过了顾衡之的脖子。
萧子政像小动物一样在顾衡之身上嗅了嗅,然后又盯着顾衡之的脸颊看了半晌,布满伤疤的手又摸索着顾衡之受伤的手臂。
顾衡之抿了抿唇。
“太傅,你冷了吗?”萧子政习惯性地握住顾衡之的手,他小心地揉搓着,在用最为亲近的方式替顾衡之取暖。
两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婴儿长到蹒跚学步,也足以让阴寒的杀气嵌到萧子政的骨子里。
老虎就算在撒娇那也不等于是大猫。
对于萧子政的关心,顾衡之依旧有些忌惮。
看样子萧子政完全没有发觉顾衡之全然不记得他的事情,或者说萧子政甚至不敢往这方面想。
其实,只要顾衡之不说,完全可以现将萧子政骗过去再事后逃走。
但面对这么一位与他“素昧平生”的帝王,顾衡之不知为何生处了不忍心。
顾衡之道:“萧陛下,我不是你的顾太傅,如果你去打听打听,就会知道东梁的九王爷跟顾太傅同名同姓。”
顾衡之此话一出,没有人敢信,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最不敢相信的就是萧子政,他抓住了顾衡之的肩膀,像是怕顾衡之再逃走似的。
“太傅,你是,你就是!你看思衡,他长的和你多像。”萧子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然而却得不到顾衡之的回复。
“太傅你是生气了吗?”萧子政抓着顾衡之的手,顾衡之能感受到萧子政正在将他抓得越来越紧,好像很紧张。
如果这时候再说出否定的话,似乎太过于残忍。
顾衡之说不出,他回望向萧子政,在还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顾衡之听到自己说道:
“没有,筝儿。”
短短一句话,却让萧子政已然接近潸然泪下,可萧子政仍然记得顾衡之跟他说的话,太傅让他不要哭。
顾衡之情不自禁地用双手捧住了萧子政的脸颊,指腹轻轻地磨蹭。
“陛下,两年前我磕到了脑袋,好些东西都记不清楚了。”面对眼前人,顾衡之无端生出无尽的耐心,“但是,陛下,我应该能想起来的,所以不要哭了......”
萧子政偏过头去,藏起了自己的眼泪,他倔强地说道:“没有,太傅说过皇帝不能轻易落泪。”
“那是在外人面前。”虽然记忆缺失,但是顾衡之一旦不去抗拒身体和大脑就会自己作出反应,他轻轻揉了揉萧子政的头。
萧子政重重地点头,冷面帝王的脸上终于有了笑靥。
*
夕阳西下,东乾的马车终于踏上了回程。
虽然萧思衡很想多跟自己的父皇和阿爹戴在一起,但当了多年萧思衡保姆的李将军还是很贴心地担任起了照看小皇子的任务。
萧子政回忆着和顾衡之相处的点点滴滴,萧子政的嗓子都快说哑了,却才只讲到他们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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