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点,拍摄于天亮之际的黑白照片虽模糊,却仍能看出孙朋来左手的大致模样,他的左手呈半爪状,好像曾经抓住过什么,五指间有鲜血碎肉,和两三撮毛发。
第三点,笔记本曾完善过的《七月初十挖脑魔案》曾明确提到冯天德在这一晚的状态。他是在梦中见到了孙朋来,并在观看人脑雕塑时抽搐癫狂,失去神智,再次醒来,便是在蓬莱观自己的房间。所以,案发时冯天德确是在梦游之中,且他梦游中失去神智大概率是孙朋来所为。
由这三点,我认为无论当时动手挖脑的是冯天德,还是孙朋来,真正的凶手都只有一个,那便是孙朋来自己。
当然,比起冯天德被操控挖脑,我更倾向于是孙朋来自己动手。
因他深陷于永生诅咒,不止一次试图杀死自己,以获解脱,尤其他当时的状态,极像处在永生细胞失控、精神异常时。
……
以上,便是我所记录并破解的挖脑魔案的全部。”
钢笔圈下句号,徐徐停下。
被密密麻麻的文字塞满的纸页倏地飞起,返回了黑皮笔记本内。
几乎同时,冯天德也停笔了。
相隔一扇虚幻之门、半面银丝帘子,黎渐川与冯天德遥遥对视了一眼。
两人目光皆沉。
桌面中央,黑皮笔记本终于收回了所有纸页。
它再次返还最初,又再次掀开,一页一页翻过前面的故事,来到一张新的空白页。
金色钢笔临空竖起,落在笔记本上,缓缓书写出一段崭新的文字——
“这是一段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叫孙朋来,是一个拥有很多很多朋友的五岁小男孩……”
第249章 谋杀
看到这个开头,黎渐川不由有些失望。
他这种非酋果然是赌不成运气的。
不过,黑皮笔记本没选中他的碎片,没让他白嫖到关于挖脑魔案、关于孙朋来和冯天德关系的更多情报,这倒也不是太出乎意料,而且他的准备也并不只是这一手。
这次晚餐,他是一定要充分利用好的。
一道道目光汇聚,空白纸页上金色钢笔缓缓地继续写着有关小男孩孙朋来故事。
“不,不对。
更准确地说,孙朋来小朋友是在五岁前还叫作孙朋来,五岁后他就拥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
他们叫他291。
据他们说,他是第291个来这座疗养院治病的孩子。
孙朋来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生病了。他健康强壮,一顿饭能吃一大碗米饭,踢一下午足球都不一定会感到累。他活泼开朗,能和见到的任何人交上朋友,聊起天来滔滔不绝,从来不会感到厌烦。
哦没错,孙朋来想起来了,家里的爸爸和妈妈都说他的话太多太多了,这是一种病,需要治疗。
总之,他是来治病的。
生病和治病都是很疼很痛的,孙朋来以前发烧感冒过,被扎过好多针,他知道。只是这里更疼更痛,针也非常大,扎在他全身上下,让他不止一次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
这种治疗好像也确实有些效果。
每次治疗结束,他都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痛得昏死过去,又再次痛醒,除了哭嚎,不会再多说任何话。
时间久了,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浮现了出来,充斥着他小小的脑袋瓜——
他想说话,多说话。
他没有生病,他不想被改变。
孙朋来不知道这种想法从何而来,但这种想法一日比一日愈发强烈。于是,在某一次的治疗结束后,他从昏迷中醒来,强忍着疼痛,爬下了他的小床,悄悄摸到走廊,和住在其他房间的小朋友说话。
最初没有人理会他。
他们都在哭,都在发狂,都在沉默安静地蜷缩着。
但后来,随着孙朋来过来说话的次数的增多,他用真心打动了他们。
是的,他自认为是这样。
他们开始回应他,同他说话,说外面的生活,说爸爸妈妈,说幼儿园和小学,说痛苦的生病治病。
我们的病什么时候会好?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看我们?
又是什么时候他们可以接我们回家?
所有关于时间的问题,都是得不到任何答案的。
有些年纪稍大一点的小朋友,他们不会加入这些话题,只会说一些残酷的冷言冷语,告诉大家,所有人最后的归宿都是一楼太平间的冰柜,没有人会是例外。
孙朋来懵懵懂懂的,听不太明白,只知道这些话一说出来,热闹的走廊顷刻就会变得鸦雀无声。
就好像大家都跟他一样,被扎了针,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其中一个小朋友,被二楼所有人公认为最聪明的小朋友,他带领着一些特别想家特别想离开的小朋友,计划偷到了内外两扇大门的钥匙,还断了电,给大人们制造了小小的混乱。
他和其他小朋友,便要趁着这小小的混乱,拿上钥匙,打开大门,逃离疗养院。
孙朋来至今都还记得那个晚上。
一场很大很大的雾笼罩着整个疗养院和周围的整片山林,一个又一个光着脚的小朋友如同冲出牢笼的鸟雀,飞奔出建筑,飞奔出栅栏,飞奔出铁丝电网,一跃抵达无边的自由的天空。
欢呼,跑跳,兴奋地滑下山坡,重回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重回熙熙攘攘的人群,电视机,电脑,手机,还有更多更多的朋友——孙朋来都已经羡慕而嫉妒地为他们构想好了之后的未来,可透过那扇狭窄得甚至都挤不过他半边身子的玻璃窗,他只看到了雾——大雾,渐渐浸染出浓郁血色的大雾。
第二天早晨,珍妮,和其他一些大人,带来了这场大雾的结局。
所有逃跑的小朋友被一分为二,还有价值的,被送到了其他地方,不再有价值的,被送到了一楼的冰柜里,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被偷走钥匙的那个大人还当着所有小朋友的面,拿出那串裹着一层血泥的钥匙,往锁眼里插了插,然后向大家展示,钥匙和锁眼都只是虚假的摆设,预备的圈套。
真正的锁,需要又是抽血又是扫眼睛,小朋友是不可能办到的。
‘逗一逗小孩子,还挺有趣。’
那个大人微笑着说,‘以后大家可全部都要乖乖地治病哦。不要总想着去外面,不要总想着偷东西,野心太大的坏孩子,是会受到惩罚的。’
孙朋来站在一群惊恐地低低啜泣的矮萝卜头里,想了半天,从脑袋里抠出一个词汇,来形容那个大人。
恶毒。
对,就是恶毒。
一个比小红帽遇到的狼外婆,和白雪公主遇到的后妈皇后,还要恶毒的大人。他宣布,他要讨厌那个大人。
可一个五岁小男孩的讨厌,又能有什么用呢?
他甚至不知道他那些躺进冰柜里的朋友并不是睡着了,而是已经死去了。
就连他自己,都已经死去过不知多少次了。
——《偷钥匙》,完善自七号玩家碎片记录。”
故事书写完毕。
像是未完,又像是早已结束。
在为故事画上句号后,金色钢笔一如既往,未曾停下。
“喔,精彩,精彩!”
它快速地写着:“今天各位读者有关案子的生活碎片记录非常精彩,令我感到惊喜!”
“我这么说,第一张餐桌和第三张餐桌的读者可能要表示质疑了。”
“我非常理解这种质疑,毕竟你们只能看到自己餐桌上被选中完善出来的故事,看不到其他餐桌的文字,也看不到所有的碎片记录。”
“但是今天的碎片记录太过精彩,我实在忍不住想和你们分享。当然,分享全部是不可能的,我只能告诉各位,有两名读者,借今天的碎片记录,分别成功破解了两桩凶案!”
“鼓掌,鼓掌!”
满座寂静,气氛沉凝,只有探究的视线不断交错。
没人捧场,却似乎半点也没有影响到金色钢笔的激昂情绪。
它书写的速度越来越快,字迹越来越飞扬,像是翘着笔尖,在兴奋地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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