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法捻了捻手指,觉得有些痒,最近这段时间,他总是会想到因为黄金热而失去意识的那个夜晚,想起那时候感觉到的温暖,像是最柔软蓬松的羽毛轻抚过心间,然后那痒意就留下来了。
真要说的话,就像伊洛里·亨特给他的感觉。
望着底下仍一无所觉的红血人,狄法微不可察地皱起眉。
……
伊洛里正专注地用雪做一朵山茶花,准备等下教安东尼和安德烈。
狄法的阴影遮蔽了伊洛里的视线,“今天安排的课程可真是特别。”
伊洛里仰起头,但逆光状态下只能见到狄法高挺得过分的鼻梁与深邃的眼窝。
“我还不知道修辞学的教导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教学场所已经不满足于室内了吗?”狄法接着说,望着伊洛里手中那朵洁白硕大的“花骨朵儿”,那一捧新雪,衬得伊洛里微微泛红的手指更显脆弱。
伊洛里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哦阁下,这个、这个是,我们正学到一篇歌颂自然之美的课文,所以我才带安东尼和安德烈到庭院里来了。”
他注意到狄法的视线,尴尬地笑了笑,“我尝试过找一些花朵,但这里的冬天太寒冷了,所有花朵都已经枯萎,所以只能自己做一些。”
狄法神情淡淡,“既然天气太冷,就不应该还出来挨冻。”
伊洛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狄法又问:“教授,你以前教导其他学生时也是如此?把学生从课堂带到大自然中?”
他在问伊洛里当教区学校老师的时期的事情。
“公爵阁下,你应该不太了解教区学校的情况吧,”伊洛里欲言又止,似乎在谨慎地选择字词,说,“教区学校的条件可不允许我这么做。这一大片庭院对那里的学生而言太奢侈了,我能做的不过就是给学生们摘几朵花,让他们夹在书里,也算是有那么一点春天的气息。”
这不是胡诌,却也不是狄法想要听见的回答。
狄法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人,看出来他又是在避重就轻,逃避着说自己的情况,含糊其辞。
狄法:“我听海伍德说,你还给安东尼和安德烈烤了蛋糕?海伍德很担心这会导致安东尼和安德烈认为学习必须以得到奖励为前提,助长他们出现好逸恶劳的品性。”
伊洛里不由得怀疑是海伍德因为这点小事跟狄法抱怨了他,所以狄法才会出现在这里,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找他麻烦。
但伊洛里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不再试图跟狄法辩论什么样的教育方法才对卡斯德伊的孩子更好。
“阁下说得对,我不应该在雪天还带少爷们出来,只是这并非毫无考量——”
“山茶花”仿佛也察觉到他的忐忑,在他行礼时,脆弱的“花瓣”掉了几片下来。
“我现在知道卡斯德伊人都热爱冰冷的宝石和熔炼钢水的锻造,但其实大自然的美好也是可以陶冶情操的,”伊洛里犹豫着,把雪做的山茶花递给狄法,说,“相较钻石,美丽和柔软的花朵不比它们逊色多少……倘若你用心去看的话。”
雪做的花瓣很娇弱。这是一种狄法无比陌生的触感,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从别人的手中接过一朵花。
“是吗?但我却觉得它跟宝石没有可比性。”狄法眼皮半掀起,兴味索然地旋着指尖的花。
没什么特别的,花的做法很奇怪,但也仅限于此,为什么喜欢做这种没用的东西?
狄法察觉到心中生出一点微妙的情绪,感觉不坏,但还不足以讨好他。
狄法:“还是少做点无用功比较好,教授,你说呢?”
在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距离已经越过了社交距离,只余一朵盛放的雪山茶花虚虚地挡在两人眉眼之间,书房交谈的那段记忆重被唤醒,伊洛里仿佛又闻见衣裳上沾染到的浓烈烟味。
过分靠近了。
伊洛里在心悸中直掐食指,语气板成一条直线,紧绷绷地说:“我明白了,阁下不喜欢,那我以后都不会再这样做了。”
他僵硬地往后退了一步、两步,硬着头皮说:“那么,我最好还是先带少爷们回温暖的城堡里。”
狄法望着他片刻,末了才道:“好。”
走出几英尺,伊洛里转头看,只见高大的黄金公爵还站在原地,捻着雪花若有所思。
有那么一瞬间,伊洛里觉得狄法不是在看花,而是在透过花注视着他的灵魂。
伊洛里说不清心里的滋味,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他快步走到埋首玩雪的安东尼和安德烈身边,招呼道:“孩子们,我们要回城堡去了。”
“欸……这么快吗?真没劲儿。”安东尼不满地摔铲子。
“不快啦,等天气暖和点,我们再出来,不然感冒就不好了。”伊洛里耐心地哄两小孩回屋。
伊洛里心里没什么惋惜的,借着这次放风的机会,他已经将远处那座塔楼的外观特征,以及去到那里的路径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伊洛里心里盘算着要借用什么工具爬上塔楼,隐约有了一个计划雏形。
第17章
伊洛里在灰铸铁城堡里的日子一天天过,不知不觉中,冬夕节临近了。
一年一度的冬夕节对于亚瓦尔帝国里的人们都意义非凡,它不仅代表着一年辛勤劳动的结束,同时也意味着对明年粮食丰收的期待,是家人们团聚在一起庆祝的日子。
所以就算是常年冷肃又不喜聒噪的灰铸铁城堡此时也动员了起来,从内到外地将城堡清扫得焕然一新,还在显眼处悬挂彩色缎带与冬青树枝叶制作而成的小花环,就连各个房间里的门上也挂了花环。
伊洛里起了一个大早,拖出皮箱,收拾起要带回家的衣服和用品。
收拾到一半,衣橱内的衣裳让伊洛里陷入了两难。
这些衣服他终究还是没能够成功退回去,冷傲的城堡主人似乎就从来没有过被人拒绝的经历,也不允许伊洛里打破这个传统,任凭伊洛里怎么解释自己用不上这么好的衣服,他也几乎是把衣服“强送”给了伊洛里。
这时捧着早餐来的理查敲门,进了屋,见伊洛里站在敞开的皮箱前,忙劝他坐下,“亨特教授,放着我来收拾就好,您吃早餐吧,不然怕赶不上火车。从城堡要到城里的火车站,可是有好长一段路哩。”
伊洛里没说出来阻止的话,只好看着理查把最厚的那件呢子长大衣与鹿皮手套一并放进了自己的皮箱里。
回家的火车是早上十一时准时出发,没留给伊洛里多少拖延的时间,他匆匆吃好早餐,就去到狄法的书房。
休假之前跟主人家交代一声自己要离开了是最基本的礼貌。
“公爵阁下,日安,我即将离开城堡,如无意外会在五天后回来。”
“嗯。”狄法点了点头,没多少情绪。
伊洛里想了想,想不到其他话能说了,于是准备在这种沉默中离开。
“教授,冬夕节喜乐。”狄法兀地说了这一句话,他还是低着头在批阅,仿佛不过是顺着传统随意一提。
伊洛里回过头,翠眸如一湖再澄澈不过的清潭,波光潋滟,他微笑着应道:“谢谢,也祝阁下您冬夕节喜乐。”
他没注意到转过身后,狄法一直注视着他的离开,眼神中带着探究。
与来灰铸铁城堡时相同,车夫杰布驾驶着由独角兽拉纤的金属马车停在大铁门外,等待着伊洛里。
“绅士老爷,哟,我们又见面了啊!”杰布的酒糟鼻好像更红了,从十英尺开外都能瞧见。
他拿过伊洛里的行李,放上车厢,直到扬起马鞭时,嘴里还不停地说:“两位小少爷的恶作剧没有给您造成很大麻烦吧?昨天接到阿尔管家的吩咐说要送您去火车站回家探亲时,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居然是您坚持得最久。不过从一开始,我也隐约有点预感了……”
伊洛里根本跟不上杰布的语速,索性任他絮絮地讲下去,他掀开了一角布帘往外看,那宏伟的蓝灰色城堡群逐渐远去,在细雪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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