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侍臣的通传,莱安和夏洛蒂很快来到了爱德华三世的寝宫。
莱安站在床边,脸色铁青地看着爱德华三世颧骨上新长出来的病斑,夏洛蒂则扑在老人的手臂上痛哭,说:“爸爸,我求您了,别离开我,失去了您,还有谁能指引我的未来?”
莱安一脚踹上在旁边跪着的医生,怒吼:“你说救不了是什么意思?啊!人不才刚出现病症吗?连这都救不了,我就把你一家都给杀了!”
“对不起陛下,我该死,我该死。”宫廷医生吃痛,磕头求饶,眼泪鼻涕流了一地。
“咳!咳咳——”爱德华三世剧烈地呛咳,胸膛里像破败的风箱一样发出断裂的杂音:“到我的身边来。”
他伸出手,分别握住夏洛蒂和莱安的手。
夏洛蒂:“爸爸,呜呜呜……”
老国王嘴角流出血液,瞳孔已经出现溃散,黯淡的灰眼珠里燃烧着最后的生机,但仍旧坚持直视自己的一对儿女。
目光从他们跟自己相似的脸上扫过,从他们轻浮、愚钝的灰色眼眸扫过,爱德华三世心中长叹一声,用力攥紧儿女的手,说:“我的孩子们,记住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这是作为父亲的我能给你们最后的嘱托。在我死后,卡斯德伊将愚弄你们于股掌中……”
“你们愿意玩乐便玩乐,愿意放纵便放纵,选择自己想要的方式度过剩下的日子吧——这是唯一能够保护你们的方式,至于我、咳咳咳……我、再也没能力保护你们了,你们要活下去……”
话音刚落,他像是用尽最后一丝生机,紧绷的双手轰然塌落。
“爸爸!”夏洛蒂不敢置信地尖叫起来。
在众人的悲泣声中,爱德华三世——这位被亚瓦尔万民称颂,以仁德与铁血手腕著称的一代贤王,迎来了自己最后的落幕。
夏洛蒂的泪水终于如溃堤的大坝一样,一发不可收拾,脸上的妆容都花得一塌糊涂。
莱安脸色难看地吩咐侍臣收殓尸体,说:“多拿艾草来,在宫殿里摆满熏香消毒,还有彻查这几天都有谁进宫了,找出来是谁把病毒传了进来。”
做完这一切,莱安一刻都没办法在这座宫殿里待下去了,转身就要走。
这时,夏洛蒂哭着喊住他,“哥哥,爸爸不在了,你真的不会再帮我了是不是?”
对此,莱安只是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就离开了。
夏洛蒂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紧紧环抱住自己。心知自己已经再无可以依靠的对象。
第190章
爱德华三世去世后第二天, 爱德华三世的讣告传遍了全帝国,各地教堂纷纷敲响丧钟,而民众也带上黑纱以示哀悼。
先王的遗体被安置在圣明大教堂的灵堂内, 葬礼定于7月23日9点开始,届时所有贵族、重要官员以及友邦使节都将出席吊唁。
在葬礼这一日清晨, 前往圣明大教堂的街道上无比肃穆, 达官显贵们的马车碾过石板。
伊洛里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天刚蒙蒙亮,路旁有不少手臂上带着黑纱的民众走向教堂,他们手中捧着一捧白花, 自发去给爱德华三世送葬。
伊洛里有些不放心地看向旁边的公爵,问:“狄法,你确定让我跟你一起参加爱德华三世殿下的葬礼吗?我既不是大官,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名人,平白无故在葬礼上出现会不会太奇怪?”
“你跟在我身边,其他人只会把你当做我的亲信,没有人会觉得奇怪的。”
狄法见伊洛里还是紧张,紧握着他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 “我知道你不适应这种场合,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待着, 如果你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出事的话怎么办?”
平淡的寥寥数语,伊洛里却无可辩驳, 只能妥协道:“……好吧, 我会跟着你一起,但我不要坐在你旁边,我想跟其他人一样站在教堂边上。”
“可以, 你可以跟麦考利站在一起。”
按常理,麦考利作为大贵族一员,是有资格坐到长椅上的,但由于他是以狄法的副官身份出席葬礼,所以只按照普通随从的待遇,站在教堂边上。
狄法整理好伊洛里的领带,往后退一步,目光执拗地描摹眼前人,伊洛里翠眸清澈,清瘦了些的脸庞没有折损他的俊秀,反而更添几分引人心动的脆弱感。
马车适时停下,狄法先下车,照相机的快门声“咔嚓咔嚓”此起彼伏,期间夹杂着记者和民众们的私语。
伊洛里在车里等了一会儿,直到人潮跟着狄法而去,麦考利来敲开车门,“亨特先生,狄法大人吩咐我领你入教堂。”
“好,谢谢你费心。”
伊洛里这才不引人瞩目地下了车,跟在麦考利身后,一同进入教堂。
教堂穹顶下,爱德华三世的灵枢放在宣讲台右侧,外罩水晶罩,露出肃穆的遗容供众人瞻仰。他脸上画了浓妆,遮掩住白斑,毫无生机的模样让人陌生。
卡梅伦主教一身黑袍青巾,庄重唱颂《安魂祷言》:“亡魂皈依,升入父的怀抱,稚子如初,本质纯美……”
狄法坐在第一列椅子,旁边是莱安和琳达,以及特地赶来吊唁的蓝斯亲王夫妇。
听着冗长的祷言,狄法微不可察地扫向教堂过道的人群中,那里正站着伊洛里,见人在,他才敛起目光,摩挲扳指的动作也放缓不少。
而莱安明显坐立不安,他的左手边本应该坐着夏洛蒂,但此时那位置却是空的。
他招过来一个侍臣,咬着牙说:“公主人呢?快点把她找来。简直是无法接受,这么重要的葬礼竟然迟到,她到底在磨蹭什么。”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蹊跷的缺席,窃窃私语起来:“夏洛蒂公主怎么不在场?这可是爱德华三世的葬礼,最受先王宠爱的王女竟然没有出席,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说不定是伤心过度,病倒了呢。娇弱的公主殿下之前在猎场不也是轻易就受惊了吗?”
伊洛里听得清楚,神情复杂地瞟了眼那孤零零的空位。
在蠢蠢欲动的鼓噪中,卡梅伦唱颂完祷文,说:“接下来是默哀环节,请诸位起身,为受福的爱德华三世殿下——光明与永恒的逝者……致哀。”
所有人纷纷站起身,正要默哀时,教堂大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穿着一袭紫色婚服的夏洛蒂公主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紫色是皇族的专属颜色,裙摆上盛开着的白色玫瑰和藤蔓花式图案,精细又华丽得让人眼花缭乱。
夏洛蒂公主穿着一件婚服出现在先皇的葬礼现场,这个场景无论怎么看都十分的怪异。
好事者倒吸一口凉气:“嗬,这是什么情况?”
“公主身上的是……婚服?她是要出嫁了吗,什么时候定下的事?”
记者们则是乐开了花,几乎要把手里的照相机快门摁烂掉,“快快快,快点拍下来!这可是个重磅新闻,这期的版面标题就取《先王葬礼上的’童贞‘公主竟惊变身……》或者《惊世骇俗!发疯王女’亮相‘葬礼现场》?哈哈哈,不愁卖不出销量!”
而在一干不解的人群中,莱安的反应最为激烈,他既讶异又愤怒地站起来,瞪着自己的妹妹:疯了吗,你以为你自己在干什么?
夏洛蒂当做看不见莱安的怒意也听不见众人的议论,她高昂起头颅,挺直腰,一步一步走到爱德华三世的灵枢前。
她将手里的捧花放入棺材打开的一个小口内,轻声对面容苍白的爱德华三世说:“爸爸,您的教导我都牢记在心,所以,请原谅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火与盐的试炼啊,忍耐,忍耐,咽下去,因为这就是我所索求的。
夏洛蒂握了一下爱德华三世的手,径直向狄法走去,就在狄法身旁的莱安睁大了眼睛,猜不透夏洛蒂这又是唱哪一出。
狄法面无表情地看着夏洛蒂来到自己的面前,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夏洛蒂在狄法面前站定,鼓足了勇气,说:“狄法大人,其实我对您倾心已久,我……我一直期望能够嫁给您。假如您答应娶我为妻……我为您生下的孩子,将会在出生的一刻就同时冠上卡斯德伊的姓氏与斯图亚特的尊荣,无论是谁,都会为我们的结合献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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