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听遥避开她惶惑的视线,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高淑琴还不是席柏生的续弦,他们母子俩住在一层的保姆房里,手里的钱不多但也安定。
满屋子的客人在为席瑞过六岁生日,六层的大蛋糕令在场的所有孩子惊叹而向往,也包括小小的黎听遥。
到了晚上,高淑琴哄了席瑞入睡,轻手轻脚地去厨房给黎听遥做了一碗长寿面。
“听听,妈妈现在没有钱给你买蛋糕,但是 ,”高淑琴笑吟吟用筷子拨开面条,“可以给听听的长寿面藏两个鸡蛋。”
虽然连一层蛋糕都没有,但是两个鸡蛋也是很美味很营养的食物了,黎听遥安静地抱着碗扒面条吃。
高淑琴笑着笑着又忍不住丧气,最后摸摸儿子的头保证:“以后妈妈有钱了,一定给听听买生日蛋糕,我们买双层的。”
意识回笼,黎听遥平静地问妈妈:“妈,你现在、有钱了吗?”
高淑琴突然难以自控地哭泣起来。
从很久以前开始,黎听遥总会有一种意识漂浮于躯体之外的感觉。
觉得自己是人,又非人。
后来他学到一句话,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他顿悟了,如果是按照这个定义,他确实很难被归纳于“人”的行列。
他几乎已经丧失了作为人的全部社会关系。
包括——包括母与子的关系。
黎听遥也懒得去分辨高淑琴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他的生命中不缺少谎话。
有些谎话,背着外人可以自我矫正,还有些谎话,哄也要哄着自己信。
“妈妈还爱我”这句谎话,他已经哄自己信了十五年。
今年不打算继续哄了。
黎听遥痛快地把解封后的铁罐软糖塞进高淑琴手里:“妈,你走吧,出、出去帮我、把这个也、也带走。”
高淑琴摸到手里的东西,反应了很久似乎也想起了这盒糖的来历,表情变得更加难堪。
黎听遥倒是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以、以为打不开的,没想到,我、我老公一下就打开了。”
很难想象,婚姻这种听起来就脆弱无比的关系,不断加深着他身为“人”的实感,巩固他与三次元之间的微妙连接。
真庆幸,他的结婚对象是秦徵。
【作者有话说】
这章在很奇怪的地方画圈不给我过审……虽然还是不解的,但是把能替的词都词了,过审了我也是感谢天感谢地。
第63章 我舍不得的
有很多年,这对母子都没能仔细地看过彼此,此刻黎听遥留意到妈妈眼角的细纹和嘴角的干裂,心中却也无法生出“妈妈老了”之类的感叹。
他看着妈妈怆然离去的背影,没有一句挽留。
高淑琴走出去的时候没有关门,因此当秦徵弹射进场的时候,黎听遥一点准备都没有。
如果秦徵身后长着一条尾巴,他必然是狂遥着尾巴一路疯跑进来的,“咻咻”两声过后,他整个人已经占了小半张病床,分出一只手垫在黎听遥脑后,随即猛地往前一扑,大脑袋拱来拱去地乱亲,亲一口还要叫一声“老婆”,叫完一声“老婆”又要多亲一口。
黎听遥脸上尚且来不及爬上羞恼的神色,已经被亲得乱七八糟,他推又推不动,躲还没处躲,气得给了秦徵一记肘击。
秦徵吃痛暂退,黎听遥头一偏,小声怒吼:“口、口水!”
真是受不了秦徵的吻技了,除了弄他一脸口水,还能做什么?
秦徵已经过了那阵特别想亲老婆的瘾,被肘击了还一脸风光,按着老婆讨赏一样开口:“我都听到了,听听叫我‘老公’了是不是?再叫一声!”
迟来的红晕布满了黎听遥整张脸,他抽出湿巾在脸上擦来擦去,给自己降温,顺道装耳聋。
黎听遥不肯人,秦徵也是不肯罢休的,他嘴角一撇又凑了上去,疯了一样到处亲,这回换了句台词,亲一口便求一声“叫老公”,大有听不到“老公”就把黎听遥亲到起球的架势。
“滚、滚开啊,”黎听遥被亲得滚烫滚烫,偏偏不肯让秦徵轻易达成目的,拧着眉心指责,“谁、谁许你偷、偷听!”
秦徵无赖一样在他锁骨上也嗦了两口,眉梢透出纯粹的喜悦:“就偷听,让你总是口是心非。在我面前装矜持,背地里是不是每天偷偷练习‘老公’用什么腔调念出来最好听?”
黎听遥被秦徵说得眼睛都发烫了:“……才、才没有。”
谁会每天练习那种东西啊,他每天都是偷偷念秦徵的大名好不好,“秦——徵——”,多么大气的两个字!
“不管,”秦徵紧箍着黎听遥威胁,“今天听不到那两个字,我绝不放人。”
黎听遥以沉默抵抗。
秦徵先没了耐心,想来想去还用亲的才能逼黎听遥多说两句,迅速又蹭着黎听遥的嘴唇啄吻,留下发亮的水渍。
“啊!”黎听遥忍无可忍,“你、你真的,很、不会、亲!”
不会接吻的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信满满地按着人亲啊。
他气得要拳打脚踢秦徵,无奈手指缠着纱布,只能仓鼠蹬跑轮一样两脚轮换着飞踹。
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有一下真的踢到了秦徵,立马停下动作,两眼瞪圆。
他似乎……踹到了不该踹的地方。
而秦徵正迷茫于黎听遥的那句“不会亲”,失去所有防备,下半身猛然一痛。
看到被黎听遥一脚踢中的地方,他面色巨变。
黎听遥担忧的目光投向那个地方,心虚地关怀道:“你、呃、它,没、没事吧?”
他真没想牺牲后半辈子的双人有氧运动……
却见秦徵尴尬地摸摸鼻子,往后稍稍退开一点,让黎听遥看清楚他现在的情况。
——看清楚它现在斗志昂扬的情况。
黎听遥一秒冷静,反手掏了只枕头砸过去。
辣眼睛。
不是,秦徵是真变态吧,这都能让小秦起立敬礼。
秦徵把枕头扔去一边,掰正黎听遥的脑袋,让他直面眼前的坎坷,有有据道:“听听,你不能管杀不管埋。”
“嗯,”黎听遥点点头,抄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磨刀霍霍,“我、我这就,先、先砍后埋。”
秦徵才不把黎听遥这种假到没边的威胁放在眼里,大有无赖到底的精神,挑眉道:“你要是不管,那我也不管,我就这样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黎听遥急了:“这、这是医院!”
他不觉得秦徵能做出这种事——好吧,他觉得秦徵什么事都做得出,不敢赌。
“你也知道这是医院,”秦徵眼神透出一点幽怨,“在医院这样,丢脸死了,我是乱发情的大野狼吗?”
黎听遥气势虚了:“好、吧,我、我的错。”
一看到秦徵有嘴角上翘的趋势,他又急忙补充:“你、你去洗手间,解、解决一下。”
这间单人病房的条件还算不错了,一居室的格局,秦徵这个状况去洗手间解决一下也不会碰到别人。
然而秦徵这人犟得很,哼哼着表示:“我自己解决不了,没你不行。”
黎听遥拗不过他,又不能真不管小秦,只能无奈地同意帮他解决,唯一条件是不能在医院真枪实干。
秦徵欢快地摇着尾巴把病房外间和里间的两扇门都关上,不怀好意的眼神开始围着黎听遥上下左右地打量。
注意到秦徵在某个位置停留了两秒,黎听遥连忙捂住嘴巴:“这、这不行!”
秦徵起先还没想到那个方向,愣了一下,耳根迅速发烫,又急又羞:“你说什么!我才没想着让你……”他眼神胡乱地动来动去,声调往下压了好几度,“你别乱想,我舍不得你的。”
黎听遥从来也没把自己当成个宝贝,不过秦徵提了一句舍不得,他也顺势宝贝起了自己,伸出自己可怜的、还裹在纱布里头的手指头:“那、那这个也不行的,指、指甲盖都没有、长出来,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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