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照林红着眼睛握紧拳头:“老师,连星夜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你们谁懂他的痛苦?你们凭什么给了他最动听的夸赞现在又要这样恶毒地责怪他?把人高高捧起又重重摔下好玩吗?
你们全是杀人犯,你们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上辈子连星夜身体里的流出来的血!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楼照林。”
衣服被轻轻扯了一下,楼照林回头,对上连星夜的视线,话音一下子梗在喉咙里。
连星夜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乞求的眼神,双眼湿润地、可怜地望着他,满眼写着——
楼照林,求你了,你别说了。
楼照林心脏疼得好像被拧住了。
他听到连星夜干涩地说:“对不起,老师,我知道错了。”
不要道歉啊,连星夜,你没错啊,全世界都错了,只有你没错。
“你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还给我交上来这种东西?”
这一刻,楼照林再次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无能。
他为什么只是一个学生?为什么啊?有没有办法让他一瞬间长大?
他好想带着连星夜私奔,他要带着少年逃离这个囚笼般的世界,去到一个只有他们彼此存在的世界,那是一个绝对安全的世界,他会住进连星夜的心房里,化身护卫,把手大门,谁敢带着恶意靠近,他就将对方一枪击杀。
他会把所有利器藏起来,谁都不能再对连星夜造成任何一丝的伤害,包括连星夜自己。
但此时此刻,他用力攥着连星夜的手,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连星夜,你让我太失望了。”
“失望”两个字化作炮弹,在连星夜薄薄的灵魂上洞穿了一个窟窿。
之后,英语老师好像走了,楼照林好像把他牵了回去,他好像又上了一节语文课,语文老师把他叫起来,让他背诵一篇文言文。
他背不出来,所以站了一节课。
他最近的记忆总是很模糊,像他每天晚上背的单词和文言文一样,扭曲成了线状,虫子似的在他的脑袋里面爬,耳朵里传来虫子嗡嗡啃食大脑的声音,它们把他过往的辉煌全部吃掉了。
以前的连星夜一直觉得,教室是比家更能给他安全感的地方。
耳边同学们的说话声偶尔可以遮过他耳朵里的蝉鸣声,少男少女带着青春的气息在他眼前跑来跑去,世界好像是彩色的。
教室里的夏天的风总是带着学生身上燥汗的味道,吹着他冰凉的皮肤上,让他恍惚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正常人。
但不知怎么,今天连星夜却觉得坐立难安。
耳边不断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有人在笑,像虫子在咀嚼他的耳骨,嘎吱嘎吱,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便警惕地望过去,两个女生躲过了他的视线,他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汗毛抖立,他意识到那些人在谈论自己。
他突然被脱光了衣服钉在讲台上,他惊恐地举起脑袋环视教室,无数只黑洞洞的眼睛从看不清脸的黑影里投射出来,对着他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审判他锈掉的大脑。
他们说,他的大脑已经坏掉了,现在连一个简单的单词都记不住,他变成了一个废人。
不,不……
那是因为睡眠不足才记不住单词的,只要让他好好睡一觉,他马上就能恢复精神了,他没有学坏,他只是生病了,最近太累了,吃了药就能好了。
你说你生病了,那医生给你开的药呢?药在哪儿?你明明就没有生病,对不对?没有生病为什么要装病?是不是不想学习?
不对,他想学习的,他一直很乖,每次作业都好好完成,从来没有逃过课,他真的很听老师的话,他从小到大就是一个乖孩子。
你说你是乖孩子,那你为什么考得那么差?昨天的书背完了吗?一点都没背,是不是?今天老师默写了,你写出来了吗?你还记得文言文的第一句是什么吗?
第、第一句是……是……
是什么啊?你倒是说啊?
是……是什么呢?他为什么说不出来呢?昨晚不是刚背过吗,为什么忽然记不清了?他的大脑怎么了?
连星夜,你堕落了。
不,他没有!他那么努力学习,每天连五个小时都睡不到,从小到大考了那么多第一,他不可能堕落!
遥远的天边好像传来一道呼唤声,连星夜听不清。
他满脑子只有那一道道压抑的斥责,每一道都是一只巨手,在掏他的内脏。
连星夜,你太让人失望了。
不,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下次他一定会好好考的!请你不要这么说他!
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连星夜,你把妈妈变老了,现在连一点心都不能让她省吗?
对不起,对不起,他以后再也不多事了,再也不说自己疼了……
连星夜,你浪费家里那么多钱,就给你爸妈这么一个分数,你好意思吗?
连星夜,你到底在矫情个什么劲儿?你真的记不住吗?还是你不想努力?你又要把原因推卸给生病吗?你到底病在哪儿?你要脸吗?
连星夜,你对得起学校老师的期待吗?你对得起妈妈在你身上付出的心血吗?你对得起你爸妈吗?
连星夜害怕地捂住耳朵。
不……不要这么说他,他知道错了,他对不起爸妈,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所有人,所以求求你不要这么说他……他好难受……
他真的知道错了……
耳朵上突然覆上了一双宽厚的手掌,抵挡了脑海中所有的闲言碎语。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第9章 恶心
“没事了,没事了,你什么都听不到,什么声音都没有,现在放轻松,深呼吸……”楼照林低沉舒缓的嗓音取代了尖锐的斥责。
连星夜双眼缓缓聚焦在楼照林的脸上,闭上嘴巴用鼻子呼吸。
“没错,就是这样,慢慢吸气,呼气……是不是感觉好点了?来,喝点水。”
楼照林端起水喂了连星夜一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被楼照林用手抹去了。
他捧着连星夜的脸,轻声细语地说:“教室太闷了,我们出去透透气,好不好?”
连星夜疲倦地摇头:“马上要上课了。”
楼照林脱口道:“我们不上了。”
连星夜差点笑出来,但他笑不出来,他早就不会笑了:“老师会说我的。”
他的精神状况短时间内无法再遭受一顿新的批评了。
楼照林没话说了,他没有借口带连星夜随便逃课,除非他此时此刻马上把教室炸了。
预备铃很快响了,快节奏的高三生涯将时间的利用几乎压缩到了极致,不会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连星夜自然也无法例外。
楼照林脸色很难看,漆黑的双眼里淬着不知对谁的痛恨,像一把拉伸到极致的弓,脖颈的筋在连星夜的眼前跳动。
就当连星夜以为,楼照林就要把课桌掀翻的时候,楼照林忽然又像皮球一样瘪下来。
“如果不舒服,就握住我的手吧。”楼照林将自己的手摊开。
这是他此刻能给予连星夜的唯一的东西了,而且之前每次,他握住连星夜的手时,连星夜的状况好像都会好一点。
这是不是说明,他对连星夜的病情,稍微有那么一点治愈的效果?
然后下一刻连星夜的表现,无情地碾碎了他少年天真幼稚的幻想。
“你的手好像变冷了。”连星夜轻轻地抛下这么一句。
“怎么会,我的手都热得出汗了。”楼照林吞咽了一下。
“是吗,”连星夜静静望着他,漆黑的空洞的眼睛咀嚼着楼照林永远读不懂的痛楚,“但我怎么感觉,没之前那么暖和了。”
楼照林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连星夜心想,他多么残忍,因为自己过得不痛快,便要无情地打击他人的善意。
可是楼照林又懂什么呢?别人怎么会懂他到底有多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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