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睿说:“我不想你从此想起本王,总只能想起我最不懂你。”
他说:“本王希望你以为,若是你我相逢得早些,或许……”
他并未说完,唇已按在了楚截霜双唇上。这一吻颇为漫长,直到李修睿泄身,他二人依然在贴在一处相吻。
第93章
第十九日晚。
温嵘已经在这破庙等了很久了。
大概在今日上午,他就开始激动到总是面带笑意,不少属下还以为他对魔尊这一战感到胜券在握,纷纷感慨不愧是两朝老臣,综合素质就是不一般,连心理素质也是如此出类拔萃。不过事实却和他们想的正好相反。温嵘的确对这一战的结果很有信心,只是他的信心恰恰是认为楚截霜一定会赢。
或者说,他一定会让楚截霜赢。
这破庙里以前有过几个散修的佛修居住,那时这儿还有些香火,后来魔界的范围不断变化,这里逐渐就什么也没有了。慈眉善目的佛身也凋敝金漆,手足不全,看起来只更加显得冷清。
温嵘没有听见楚截霜来的脚步声,楚截霜是渡劫期了,自然不会让他听见。他甚至没感觉到楚截霜的气息,就已经被一柄长剑再次架上了脖颈。这一幕还真是熟悉,实则每一具傀儡之死,温嵘本体都能感受到,楚截霜给了他不少次不同的死亡,以致于这一次温嵘差点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来到此处的是本体,这一次的死亡将是真实的。
“师弟来了?”温嵘笑道。
楚截霜解开那件周湛秋所送的遮掩气息的法衣,慢慢道:“师兄果真一人来此呀。”
“何必这么郑重其事?难道师弟还以为师兄会设下埋伏等你自投罗网吗?”温嵘说。
“师兄向来诡计多端,这可说不准,”楚截霜温和道,“师兄当初就曾说要让我百倍奉还,师弟也一直拭目以待,岂敢怠慢?”
“师弟还记得。”温嵘说。
“真是奇怪,似乎人人都要问在下这句话,”楚截霜说,“修士的记性都很好,不过几十年的事情,师弟为何记不住?”
“说的也是。”温嵘笑了笑。
那剑轻柔地往他脖颈边凑了一凑,楚截霜道:“师兄,叙旧就到此为止吧。你到底为何让在下赴今日之约?”
“师弟似乎总是对我毫不留情,真是奇怪……”温嵘悠悠道,“若说是在下坑害你,这倒不假,不过在下应该不是唯一一个坑害过你的人罢?旁人不说,就说少主、哦,魔尊,他所做的就少了吗?就连当年秘境之中,也是他先要辱你,在下还试着劝了几句。再说回师弟对我,在在下决意污蔑你之前,师弟就开始骗我说爱慕我,之后更是借此采死了在下一具傀儡。为何师弟对旁人总是宽容,唯独对我如此不留情面?”
楚截霜语气平和:“的确是个好问题,师兄不如检讨一下自己?”
“俗话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当年门墙之下,也不知做了多少次夫妻,师弟如今还是这样翻脸无情,真叫人心寒啊……”温嵘越说越是情真意切一般,可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在下并不责怪你,师弟。说句实话,我非常、非常、非常地看好你,你和我见过的所有仙修魔修都不同,比魔修更品行端正,比仙修更不择手段……”
“师兄此来,就是为了夸师弟一顿?”楚截霜打断了他的话。
“不,当然不是……”温嵘突然扭过头,依旧是当年那谦谦君子的模样,“我对修仙界已经厌倦很久了。仙魔总是不对付,仙魔各自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仙修则心怀天下空谈大义,魔修则凶神恶煞爱恨极重,就算其他人再打上一万次,无论谁输谁赢,最后还是一样,性格一样的仙尊魔尊轮流坐上高位,其余人也是一样。师弟,你难道不觉得这太无趣了吗?你不觉得自己难以理解他人的想法,和他人格格不入吗?”
楚截霜剑身不动,神情不变:“从前或许,不过这又如何。”
“我知道你身在仙修,却并不真的在意这些外物,不管你是否承认,你和我一样,都是个异类,”温嵘笑着,他看起来完全是个温文尔雅的仙修,偏偏魔气笼罩,“我太理解格格不入、生而无趣的感觉了。师弟,所以你一定要赢,在下一定会让你这个异类成为传奇中的传奇。所以我让少主他以弟子和魔尊最信赖之人的身份劝魔尊仓促邀战,魔尊果然伤得更重,这样少主才能更快地杀了他。其实我可以等,但我等不及了。”
他紧紧盯着楚截霜的脸,眼神已经有些疯狂,但笑得却更加柔和:“好师弟,你对我笑一笑,师兄就告诉你该如何杀了魔尊,杀了他,你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唯一的……”
楚截霜的剑逼近一丝,挤出一线血来,温嵘恍然不觉,他说:“你看,得知是我策划仙魔之战提前,你作为仙尊,作为仙修表率,居然一点也不动气。就像当年秘境中,我与霍介锋当着你那未婚夫的面玩弄你,我也看出你其实压根没觉得屈辱。既然如此,那就对我笑一笑吧?让我看看……你不择手段的君子之道。”
————
番外5.上辈子的一个if
在他登上高处的层云,赴他的生死之战前,霍介锋做了个颇为诡谲的梦。
霍介锋和楚截霜现在已经是魔尊和仙尊。说来颇为古怪,在霍介锋还不是魔修、不是魔尊的弟子之前,他就曾经隐约有过妄想,如果自己能和楚截霜一样,有未被人发现的天赋,随后一鸣惊人——有这种妄想不算什么,只不过或许这算得上是一种预示。前任魔尊和所有魔修都说他是千百年未有的天才,他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天赋,因此站上了魔修的顶点。现在魔尊死了,他的面前似乎已经一片坦途,很快他就可以证明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他可以证明。
那些虚伪的仙修无法阻止他,但当霍介锋往前望去,却见到楚截霜依然阻挡在他的面前。
他们似乎交手过几百次,从来没有交谈过,每次交手似乎也都是点到为止,不曾分出胜败。楚截霜也是一个千百年未有的天才,一个时代可以容得下许多英杰,但只容得下一个天才。或许他们都隐约知道这一点,所以彼此都没有真的要杀了对方,而是珍重地把决死一战留到了今日。
所以霍介锋很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做了这样一个梦。
他梦见三十七年前他重伤濒死,倒在剑山门的枯木下,心中充斥着绝望与不甘,还有无穷无尽的仇恨。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一部分的他对自己的过去冷眼旁观,紧接着,不同于现实的事情发生了。楚截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面容清俊,神色平和。
随后,他梦见了他完全没想到的那种展开。
霍介锋醒来时,有点恼火。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或许是他冥冥中知道楚截霜是个真正的君子人物,所以期盼当初他能帮自己一把?不,不可能,这也不能解释他怎么会梦见……
霍介锋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卑劣。
他们合体期时曾交过一次手,那时正是冬天,雪片纷纷。他的长鞭卷住楚截霜的剑,同时一团魔气打向对方的面容。不过霍介锋知道楚截霜不会死。果然,那把剑就像电光扯开了鞭的纠葛,随后破开魔气,不容抗拒的刺向他的咽喉——这应当是楚截霜离杀了他最近的一次——可剑尖停顿了片刻,于是他运起魔气脱身。霍介锋看见楚截霜负剑,没有追赶的意思,一片雪飞到楚截霜眼边,须臾就融化了。
楚截霜对他笑了笑。
所以霍介锋知道,楚截霜算个君子,真正的君子。
他登上高处的层云,楚截霜已经站立云端,对他拱手,态度平和得就像和同门论道,他说:“道友,你来迟了。”
霍介锋冷冷道:“现在正好。”
“道友,请。”楚截霜说。
他长剑出鞘,一瞬间威压如瀚海而来,霍介锋不甘示弱,周身笼罩恶山似的魔气。他暴喝一声,长鞭似乎已化作一条巨大黑蛇,直直冲向楚截霜的脖颈,而楚截霜拨了拨剑,斜刺上来。蛇打七寸,楚截霜周身真气似乎凝结剑尖,快似浮光,将鞭身点落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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