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小沙发上,默默地看着戚林仰躺在床上,怀里还抱着那件衣服,一躺便是半个小时。
江亦深看了眼时钟,晚上十一点半了。
他飘过去查看情况,却发现戚林已经睡着了。睡得很沉,许久没有好好休息,刚刚哭那一场终于耗干了所有力气。
“你明天上不上班啊?”江亦深在他身边打转,“也不知道今天周几,如果是工作日,你定闹钟了没?”
可惜这回他触碰不到东西,不然肯定要打开戚林的手机替他定个闹铃。
“睡觉还不躺进去睡,后半夜肯定要冻醒。”江亦深说着,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
他的喋喋不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没那么多鬼使神差能再给他一次扭转过往的机会。
他陪着睡着的戚林,偏过头看向窗外,楼层不高,隐约瞧得见路灯的昏黄灯光,他们后来一起走过这条路很多次。
戚林睡觉很老实,动也不动一下,江亦深看了会儿,才溜达到阳台上去看仙人球。
他们没有太争抢仙人球的抚养权,那个时候两个人都心乱如麻,也没有太多心力纠结这些,只在好久之后回过味来,江亦深提过想把仙人球带走,被戚林拒绝了。
他席地而坐,想着跟这颗爱情结晶说说话,打眼扫过去,却好像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哪里不对?
江亦深皱起眉头,凑近了仔细端详,借着月光左看右看,终于找出了奇怪之处。
那仙人球顶上秃了一片,最大最显眼的那根刺不见了。
江亦深头皮都炸起来,连退好几步,打了个寒噤。
他对这地方印象很深,戚林千叮万嘱让他记住,他们的仙人球长得有点畸形,顶上有一个小小的鼓包,这刺是鼓包正上端最大的一根,仅此一根,如今却只剩下一片小草样的小刺。
现在不是10月12日吗?为什么这里的仙人球会是半年后的模样?
江亦深眼皮狂跳,满脑子回荡着戚林那句“那个仙人球有点诡异”。
夜里本就容易胡思乱想,他吓个半死,跑去卧室里,钻到睡着的戚林身边躺下。
这一躺顿觉天旋地转,床像顺时针绕了一个360度,江亦深被转的人仰马翻,胶卷长廊浮现在侧,光影从单调的黑白扭曲成一片迷幻。
江亦深还未能从仙人球的震惊中回神,便被忙不迭地送往下一段时空。
他第一次尝试和未知对话:“你们没完没了了?”
自然是无人应答。
江亦深恼火地强撑着精神,不肯陷入昏迷,他将目睹了戚林失魂落魄模样的悔恨转变为怒意,强加到这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中的异端身上。
可惜他没撑多久,便在不知觉间意识模糊,再次清醒时,已经站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
连续多次的短时跳转,让江亦深的精神有些离散,成为局外人的旁观感严重影响到了他的认知。
他用力喘了几口气,弯下腰撑着膝盖,尽力定下心神,在周围的人群中搜寻着戚林的身影。
这是一个商场楼下的商业街,他费了些许功夫才找到能够确定时间的钟表,只一眼,他就知道戚林在哪里。
8月2日。
江亦深诧异于这次的时间线居然是倒流,上一幕还是分手后的十月,眼下已经倒退回他们还未分手的八月。
这个日期并不特殊,但江亦深记得在哪里见过它——戚林送他的那枚戒指的购物单上。
距离他们分手还有一个月,戚林在买戒指。
江亦深顺着旋转门走入商场,一楼的奢侈品店间绕着那股标志性的香水味,他一路向里,找到了定制钻戒的珠宝店。
戚林果然正站在其中。
只是远远看着,他就感到心口被用力拧了一把,根本不敢上前去听戚林与柜员的谈话。
这是一枚没有送出去的戒指,如果不是这场意外,也许只能永远被丢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直到许多年后时过境迁,在戚林搬离这座城市时被翻找出来,放入杂物柜的最底层。
不知道柜员和戚林说了些什么,他笑起来,眼睛中是发自肺腑的高兴与满足,随后用指尖点了点展示柜中的某一款戒指。
他不敢再看了,背靠着玻璃门坐下,抬起头,能看到商场中庭广场的顶部,阳光被玻璃顶过滤掉刺眼的光芒,柔和的光亮穿过五层楼高的大商场,铺满整片中庭。
他忽然想到,如果没记错的话,8月2日,这一天的他好像也在这家商场中。
他们差一点就遇到了。
-
戚林的虚影飘在新时空的“江亦深”身后,跟着他在商场里跑上跑下,运动步数超过三千步,也没见这人买什么东西。
戚林飘都飘累了,他眼睁睁看着江亦深在三楼和四楼之间反复三遍,又好笑又心酸。
他才知道江亦深在准备给他买七夕礼物,还有一周就是七夕,是凡子脚滑摔跤的纪念日。
这是一份他没收到的礼物,戚林不知道他最终买了些什么,又因为怎样的原因没有给他。
不过想也知道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半个小时前,他从4月的江亦深寝室里传送到这里,刚一看清商场,险些以为这次要面对的场景是自己买戒指。
却没想到在商场门口见到了火急火燎跑进来的江亦深。
边走边念念有词,手机页面还停留在“七夕给男生送什么礼物”的搜索界面。
他的礼物考虑范畴很广,上至五位数的腕表,下至精品小店里的手链,好像怎么挑也挑不到中意的。
戚林想他们都曾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努力挽回,只可惜都太笨拙,又都学不会坦诚。
兜兜转转仍然一无所获,江亦深屈服于自己的想象力,终于开展了场外求助。
他的电话打给了许白礼,问戚林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许白礼在那边嗯嗯啊啊半天,才犹豫着说:“他没什么喜欢的。”
江亦深颓丧地靠在墙边,依旧不死心,希望能从他嘴里撬出来点有用的信息:“你俩关系那么好,他就没有提过他有什么喜欢但没买的?”
“我俩能有你俩关系好?”许白礼叹了口气,“他就是这样,说出来的都是已经有的,没有的他也不说。”
戚林凑在旁边听墙角,意外于许白礼对他的评价出乎意料的精准。
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这个毛病,如今被点出来,仔细回忆一下确实如此。本身就物欲低,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能负担得起的爱好都会自己解决,很少求助于人。
以前家人夸他懂事,老师、亲戚、父母的同事都会夸他懂事。
戚林不喜欢这两个字,可被念叨了这么多年,有些习惯早已经融入生活了。
许白礼的这句话却让江亦深很不是滋味。
他沮丧地问:“那他是不是不需要我买礼物?”
“呃……”
戚林甚至能想象出来许白礼推眼镜的模样:“嗯……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但是情侣之间不就是送点小破烂吗?我觉得小戚不是那种更在意实用性的人,你送什么他都会喜欢的。”
戚林寄予肯定,点点头。
“真的吗?”江亦深勉强笑了一下,“好吧,谢谢你。”
看起来没有信服。江亦深挂掉电话,又怔在原地一会儿,自言自语说了些什么。
戚林凑近了听,是江亦深在说:“他肯定不喜欢我送的东西。”
信心被自己磋磨干净,江亦深最后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店铺,转身离开。
“哎,不是和你说了吗,你送什么我都喜欢。”戚林对他的背影轻声说。
他生不起气来。他知道这话只有亲口说给江亦深听才奏效,只可惜他从来没有说过。
失望和自我怀疑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日历小格子里的小人眼泪一滴攒一滴,每一笔都是这段感情的终结倒计时。
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既定的过去,好在为时不晚,戚林现在只想结束这段回溯,回到江亦深的身边去。
他飘下商场电梯,走到一楼时,还是没有控制住向着珠宝店的方向去,他想看看这个时空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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