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林意识到江亦深实在是个对感情需求很高的人,只是他很少主动讨要,在亲眼目睹从前的冲突后,他渐渐能够理解徐华盈说的“不然下场就是离婚”。
他主动拉住了江亦深的手,虽然他们在热恋期也没有这样腻歪地牵手逛街。
目的地是外联部办公室,在行政楼内,戚林在毕业时来办过很多公务,对这片熟悉一些,带着江亦深顺利摸到门口。
门是反锁的,但能听到里面有两个男生在对话。
他们钻进门中,警惕地打量着,确认没有人能够发现他们的存在,才轻手轻脚地靠近。
屋里的两个人一人坐在沙发上,一人在办公桌前,都是生面孔,穿着也是普通的大学生模样,没什么特别之处。
办公室前的人正在浏览电脑,边看边说:“他怎么可能不来,这么多东西在这儿摆着呢。”
说到“这么多东西”时,他随手拍了下桌子抽屉。
沙发上的人翘着二郎腿,调侃道:“他不是在电话里硬气得很?也不知道最后谁灰溜溜的。”
“跟他较什么劲。”看电脑的说得风轻云淡。
这股淡然的语气让沙发上的当即拍起马屁,夸张地笑了两下:“他怕死你了吧,二十来年了还以为有什么大出息,最后又落到咱手里了。”
“提以前的事干什么。”看电脑的轻飘飘地回应,连几步开外的戚林都看出来他被捧得心情不错。
“不提了不提了!”沙发上的站起来,音量降低一些,“他倒是想装体面人了,估计也没想到来了这儿还能遇到老朋友吧,以前被堵巷子里揍,现在就算爬起来也是挨揍的,装什么装。”
“好了别说了。”看电脑的这次是真不愿意听了,微微皱起眉扫了他一眼,屋子里顷刻噤声。
似乎曾经霸凌过别人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光荣事迹,想重新装无事发生的体面人的不仅仅于嘉明一个,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看电脑的这人显然心情不快,屋子里的低气压没有再缓和回去。
戚林和江亦深猜出来了大概,这人八成就是何健,听着也能发掘出真相的蛛丝马迹,何健和于嘉明的恩怨能追溯到许多年前,源自一段持续很久的校园霸凌。
江亦深叹了口气,不知是在叹谁。
这番意料之外的情报收获令人心情复杂,但戚林没有被其中弯绕迷惑。
他小声提醒江亦深:“一码归一码,谁对他不好他去报复谁,我们与他无冤无仇,又是恶意举报又是向家人告状,这回是他在霸凌我们吧?”
他不想听其他人的苦难,诚然于嘉明这样阴暗扭曲的性格养成必定有原因,可那些事情与他无关,在和于嘉明的纠葛中,他们才是受害者。
戚林不愿意体谅不懂得尊重的人。退一万步说,严格意义上,江亦深夜不归宿的确有错在先,他去举报也无可厚非,可在楼梯偶遇时故意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向邢芸暗示他的情感生活,便是纯粹的人品问题了。
夜不归宿被检举,江亦深认栽,连句正面的重话也没有放过,过去半年了于嘉明仍旧不依不饶,这回找上门来,戚林自然也不肯罢休。
不过校园霸凌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比于嘉明的恶劣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好能给一锅端了,冤冤相报在今日。
距离何健约定的四点钟还有半个小时,房门忽然被敲响。
戚林以为是于嘉明提前来了,坐沙发的走过去解锁开门,进来的却是个没见过的生人,看起来年纪小一些,像稚嫩的大一学生。
屋里的两人毫不意外他的到来,何健只是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大一生便从包里拿了一沓小票。
何健接过来看了会儿,什么也没说,不咸不淡地放到桌上,戚林趁机看清了那是发票。
坐沙发的凑近了翻几下,当即眉毛竖起来:“怎么就开了四万块?不是说了开六万吗?”
“六万太多了……于哥说往年迎新会都用不到三万,六万都翻倍了……”大一生急着撇清关系。
“多个屁!四万里头能拿的也就四分之一,这么多人分下去,到手才多少?”坐沙发的把发票拍在桌沿上,扫了眼何健的神色,才继续道,“你那于哥是胆子小了,怕出事了牵连他那破保研名额,一点不在乎你们这些跟着他的人呢!”
戚林和江亦深听得心中惊诧,谁也不是傻子,更何况发票都甩在面前了。
这群人是在虚报经费套取学校拨款,不知这样你瞒我瞒的生意做了多久。
这可不是小事,五位数的虚假发票,足够他们去喝茶了,要说外联部里没有人带着关系保驾护航,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信。
关键时刻,戚林却发觉脚下晃悠,眼中的世界变得虚化,拖成一道道光线——太久没有回溯传送,差点让他忘记意识抽离的感觉。
他们要离开这段时空了!
箭在弦上,眼见着画面将要消散在胶卷长廊中,戚林被江亦深拉着两步猛然上前,手指穿透那几张快要瓦解成光点的发票,江亦深急切道:“没时间了,笨办法吧,发票号,你背前边我背后边,回去查查。”
第45章 9月11日
戚林有所预感,这大概会是最后一次回溯传送。
传送节点越接近正常的时间线,他越能感受到一种不由自主的失控感。身边的事物在一点点向着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发展,一去不返地、势不可挡地奔涌成既定的河流。
戚林曾看过许多类似的影视剧,重生、穿越、时空循环,主角们主动或被动地改变着曾发生的事情,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掌控感。
可如今真的亲身经历,戚林只感到压抑,这种压抑来自于对自身的认知——他突然意识到,比起整片时空,他的主观能动性是如此渺小。
也许这与他的灵魂形态有关,许多时刻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却无能为力。
他看到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一点点塑形成1月的他见到的世界的模样,于嘉明仍然会写下那封举报信,何健仍然享有好名声光荣退会,江亦深仍然会在考研途中得知父亲生病,自己仍然会在两个月后选择辞职,瞒着家人脱产备考。
9月11日这天,他们也仍然会分手。
回溯传送的最后一站,昨夜刚刚落下一场秋雨,人们从衣柜里翻出毛衣套上,开学第一周,拨款整整4万搭建的迎新会如期彩排,9月11日,星期三。
戚林和江亦深的出生地在行政楼内,外联部办公室的门口。
走廊内空空荡荡,屋子里也没有人声,时钟指向下午六点,迎新晚会的彩排马上就要开始了。
“你还记得刚刚背的数吗?”江亦深第一个反应过来。
“记得。”戚林点点头。
冷静得离谱,如果没记错的话,还有半个小时他们就会在校门口分手,可两个人当前最大的关注点是那串发票号。
江亦深捏了捏他的手心,说着就要钻进门里:“进去再看看。”
咣当!
江亦深一脑门撞到门上,捂着脑袋难以置信地转过头。
戚林也被吓了一跳,他试探性地伸出手,触碰到大门,冰冷、坚硬,推不动。
他连忙后撤几步,走到玻璃连廊上,看向玻璃中的倒影——还是一片空白,他们仍旧是两只魂。
“我们能碰到东西了。”戚林惊讶地戳戳玻璃。
“那你得小心点,别碰到别人。”江亦深拉着他下楼,“上次回溯,篮球赛我为了挡球还被凡子打了一巴掌。”
“什么挡球?”
江亦深埋头下楼,犹豫了片刻如何回答。
他先前和戚林讲自己的回溯故事时,略过这段没有讲,那时候他俩刚刚复合,情感从一个激烈的爆发点回落,都不算太理智,他便省略了这段有些遗憾的偏差。
现在也算共同经历了不少事情,大概能用更冷静的视角来看待了。
“那场篮球赛,你来看我比赛的那次。”江亦深深吸一口气,“有一个冲你飞过来的球,我帮你挡开了。但那时候我看到了……另一种发展线,如果我没有挡下那个球,由于接球姿势不对,你的手被砸肿了,比赛后我来问情况,跟你一起吃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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