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清雨:“哦?中校还有要问我的事。”
“华主任的上一个学生炸死在研究所,自那以后他不再收徒。方诺文的父亲三次拜访,他避而不见。”
秦荔淡淡:“一年后,他违背自己当初的诺言,又收了一个学生。那个学生是你。”
一小段路,虫巢外暗无天日,外面倒是阳光正好。秋天,天高气爽,枫叶变红。
“你想问他为什么收我做学生?”
瞿清雨轻飘飘地问:“你很好奇?”
“你手里应该有我从小到大的资料。”瞿清雨抬头看向太阳,带着笑,“说说看,你的猜测。”
秦荔作书面陈词:“你的母亲是一名妓女,后来死于燃气爆炸。在那之后你被当地福利院带走,又被一名Alpha富商收养。”
瞿清雨可有可无点了点头:“然后?”
“Alpha富商中途将你托付给自己的一名远房表亲,后来你又被托付给他的某位上级。”
“这位上级死于帮派火拼引起的爆炸,引起火拼的理由……”
秦荔说:“我找到他当时的一位手下,试图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瞿清雨似笑非笑。
秦荔:“他告诉我事情起因于一名十六岁的Beta少年。”
对靠近军部长官的人例行信息安全检查,他带人找到那名Alpha,对方年过五十,孙女刚四岁,在院子里骑脚踏车。
老人放下喂饭的碗,陷入某种甜美而危险的回忆中,怅然道:“长官,天底下没有人和他一样,轻易能让一对同生共死的结拜兄弟持刀相向。”
“他不需要做什么,事实是,谁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秦荔:“从那以后,你搬出来一个人住,在当地医学院读书,后通过华之闵认识华西崇。”
瞿清雨没有对他的陈述做任何反驳,点头:“基本都对。”
他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华之闵入狱的罪名是什么?”
秦荔:“违反军部条例,私自离开部队。”
到此为止,瞿清雨突然笑了一声。
秦荔不受影响:“我见了和华之闵同时期的军校生,包括后来,斯诺曼战役时他作为参谋辅助接触的所有士兵。华西崇对你例外的原因——他拿你当另一个儿子。”
他猜测华之闵将瞿清雨带回家见过父母。
瞿清雨叹了口气,兴味索然:“你算算我当时多大?”
秦荔刚要开口,又顿了顿:“十七。”
“你想说什么?”
瞿清雨幽幽替他说:“我不择手段,不知廉耻。我为权为势,不惜出卖肉体?”
秦荔没有说话。
“如果你觉得这是真相。”
瞿清雨一手扶着车门,他额发汗湿了,垂下来遮住神情:“那它就是真相。”
秦荔目光从他受伤的右臂移开:“真相是什么。”
“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我烧了那份婚前协议。”
“送到这儿就行了,中校。”
秦荔笔直地站立。
瞿清雨抬手做了“制止”的动作,扯唇:“我会烧了它。”
“如你所说,我得到了想得到的一切,赫琮山对我不再有利用价值。”
瞿清雨弯腰进车门,在最后一刻,秦荔抬了抬通讯器,说:“华之闵真正的罪名是什么。”
违反军队管理条例不至于让华西崇对他彻底失望。
Beta医生终于顿住。
他一只脚踩上车门,裤脚提高,踝骨上有伤者留下的血渍。
“你想知道?”
瞿清雨说:“帮我一个忙。”
Beta医生跟着医疗队的车离开,车壁上喷漆绘着军部和医部联合标志。天空有白云,秦荔仰头看了眼,一只义眼跟着灿金阳光缓缓转动。
“中校。”他身后的Alpha士兵将弹孔的照片拍给他,踌躇道,“瞿医生开的那枪不符合——”
秦荔从他手中接过照片,问他要打火机,Alpha士兵愣了愣,还是递给他。
“长官,督查那边……”
“不是他开的枪。”
秦荔接过打火机,幽暗火焰燃烧。他将那几张照片放置在火焰尖端,顷刻间照片一角卷曲,火舌缠上他手指。
Alpha士兵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
秦荔沉沉:“去问温静思出事的时候他在哪儿?影像看没看过?东边人手那么多西边他挂空挡?他一个总指挥,连地下有两只虫母都不知道?放任那三十三名军医清理现场,让军医开枪扔手榴弹?他嫌军医院的人手太多嫌这些医生命太长?!”
Alpha士兵不敢再有异议,双脚并拢,敬礼:“是!中校!马上去!”
嘴上应得干脆真到温静思跟前他心里还是直打鼓,温静思低声跟身侧的一名上尉交代什么,等二人说完话温静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秦荔:“他说什么?”
Alpha士兵战战兢兢地重复:“中校说……”
他忐忑地复述一遍,一边复述一边嘴皮子直打哆嗦,说完半天没动静,温静思也没一枪给他来个痛快,他更紧张了,用一只眼偷看温静思。
温静思揉了揉太阳穴——这小半年中校的紧绷程度肉眼可见,他没搬进南指挥官室,高强度盯着整个城市的地下管道和各种电缆,烟灰缸里的滤嘴一层又一层。
短短半年,他鬓侧长出几缕银丝。
“长官……”
温静思没有动怒,他目光越过Alpha士兵落到秦荔身上,简短地点头,算是打招呼,二人视线隐蔽地交汇,又分开。
Alpha士兵生怕他们打起来,但什么都没发生,一片风平浪静。良久,温静思抬起手拂走肩章上的灰尘,右手握拳在左胸心脏处碰了碰。
Alpha士兵猛然站直。
——“替我谢谢上校。”
他听见温静思用沙哑的声音说。
秦荔转身离开。
郊外空地多,他上了一辆军用吉普,亲自开车。车胎行驶过秋天枯草丛生的大地,后车窗摇下,新鲜空气一瞬间涌入。
大型挖掘机和填土机“轰隆隆”地开过来。
秦荔:“市中心的电缆有几处避不开,请了工人画图,花的时间比预计多一个半月。剩下的都正常。”
“□□那边没有异常,地下勘探局那边我上周去了,这是西部最大的虫巢,剩下的规模不大,阿尔维他们能解决。”
“信息素失窃的结果出来了。”秦荔继续说,“研究室火灾是个幌子,据工作人员说里面的信息素仅仅能缓解Omega发情期,或者辅助Alpha不在身边的Omega度过发情期和孕期,不具备主动诱导发情的作用。但他向我推荐了一个人——中心医院华西崇。”
“他当年在药剂学校的师哥,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人能做到仅靠信息素浓缩液令Alpha或Omega发情,除了腺体研究室的那个科学疯子,他能想到的只有华西崇一个人。”
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远处是地平线,夕阳一泻千里,入目一片橙红。
后座上Alpha军官迟迟没有开口。
秦荔斟酌:“华西崇这两年的体检报告到处都是毛病,肝问题最大,保守估计还剩三个月。他这个状况……一个人可能研制不出大剂量的浓缩液。他所有的学生……都有嫌疑,目前都在严密监控下。”
“……也包括瞿医生。”
是通往北部军校区的路,红枫叶一路生长,树似火烧。
赫琮山将手扶上后颈。
公事谈完轮到私事,秦荔从后视镜窥见Alpha军官冷漠的瞳孔,不见一丝光。
半年就能把温静思折磨成那个不人不鬼精神纤弱一有风吹草动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秦荔其实不太能想象对方任职那年二十出头的年纪,手底下随便拎出一个军官都比自己大的艰难处境。
指挥官强大,无所不能,不露疲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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