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绝淡淡点了头,似乎连头发丝都冒着冷气,收银员抿了嘴没敢再搭话,装好关东煮打单,“30块。”
陆绝付了钱,拿着东西到了休息区。
快八点,天很黑了,窗外种着大片的绣球花,蓝色的无尽夏没有在陵江那样野蛮生长,大多没开花,零星几朵小孩拳头大小的花团。
不远处是终于静下来的街道,几根淡橘色的路灯,偶尔有几个人走过。
陆绝戳了一只墨鱼丸,低头缓慢地旋转竹签子,耐心地裹着番茄酱。
叮铃铃。
便利店门口挂着的风铃响了,收银台上摆着的可爱招财猫机械说着——
“欢迎光临!”
有客来了。
沈叙是无意路过这家小便利店。
和李母讲完电话,他也没有计划,便沿着人行道慢慢逛着这座城市。
逛到附近,他突然饿了,看到这家便利店就进来觅食。
便利店很小,货架间的通道很窄,商品摆得密密麻麻,沈叙弯身挑选面包。
老奶油面包……
他移开了目光,最后拿了一个原味麻薯,一罐黑咖啡。
结完账瞥了一眼休息区,已经有一个人了,他就拿着东西离开了。
休息区,陆绝给墨鱼丸裹了厚厚一层番茄酱,总算满意了,他抬眼正要吃,嘴角缓缓浮现一个自嘲的笑容。
他望着窗外逐渐走远的背影。
病似乎又严重了,最近的幻觉越来越频繁了。
背影消失在夜色里,陆绝这才收回目光,低头去吃墨鱼丸。
下一秒,墨鱼丸重重落回纸杯里,溅起几滴热腾腾的汤汁。
陆绝猛地抬头,望向刚才身影消失的方向,当即追了出去。
……
沈叙想找一处地方解决他的晚饭,结果走出小道便是繁华的十字路口。
四周是鳞次栉比的写字楼,各种霓虹灯牌闪烁,车流不息。
沈叙想了想,准备叫车回酒店。
他走到路边,还没打车,头顶有东西落下来,他微微抬眼,看到了光影里细细密密的雨。
下雨了。
等了一会儿出租车全是有客,雨势越来越大,瞧见对面不远处的地铁口,他跟着匆忙的人群走进了人行道。
他住的酒店附近也有地铁站。
绿色信号灯跳到了9,一声刺耳的鸣笛响彻云霄,沈叙心脏一悸,他下意识偏头望向声源地,交织着的光影模糊了视野,变大的雨势砰砰砰砸着地面,鸣笛声又响了……
杂乱无章,刺耳,此起彼伏的鸣笛声,沈叙停住了,他心脏猛烈的跳动着,视野被红色的霓虹灯占满了,他脑海一阵接一阵的眩晕感,几乎要站不稳了,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重的喘息声。
7、
6、
5、
4、
……
绿色的信号灯跳到了0,磅礴的雨里什么都看不清。
无人注意到人行道上还有一道身影。
黄灯闪过,人行道红灯亮起的一瞬,两侧的车全动了。
沈叙视野还是一片红。
像火,也像是血……
他浑身冰冷,无法挪动分毫。
就在这时,一缕微凉气息涌来,淡淡的薄荷气息逐渐清晰,随后他被拽进了一个如火炉般温暖的怀抱里。
成片的、窒息的红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两侧川流不息的车流。
混合着雨水的热意从头顶砸到他眼睫,鼻尖,唇角。
他错愕抬头,被雨淋湿的视线里,一个陌生的男人深深埋进他颈窝,滚烫的泪水紧贴着他湿漉又冰凉的皮肤。
男人的声音沙哑至极,却又神奇的清晰。
“乐乐,你终于回来了。”
第69章
乐乐?
沈叙有一瞬的错愕,很快被锁骨处的疼痛拉回了思绪。
他垂眼,斑驳陆离的光影里折射着一圈浅浅的银白色的光晕,雨水砸着他的视野,也砸着那圈银光。
是一枚素戒。
男人左手无名指戴着戒指,此刻随着男人手上的力量,死死铬进了他锁骨。
仓促的一瞥,让他确定不认识这个男人。
心悸眩晕尚未完全消退,沈叙开口也有些飘忽,“疼……”
轻哼一声,抱住他的力量减轻了,却还是牢牢圈着他,怕他逃跑一样。
“对不起乐乐。”男人从他脖间抬头,余光掠过,是一双深邃红肿的眼睛。
“我太高兴了……”男人指尖安抚地抚摸着他锁骨,“疼得厉害么?”
男人指尖很烫,在雨夜尤为明显,这陌生亲密的触感让沈叙彻底回神了,他挣脱男人的双臂,大约是没想过他突然的动作,他很轻松从男人怀里挣开了。
沈叙侧身坐在一旁,低低喘了一声,他们现在路道中间的一块安全区里,两侧都有开过的车流。
长长短短的车灯闪过,沈叙也弄清楚了,这个救他的人是认错人了。
地面湿漉漉的,衣服裤子全湿了,他也没在意,又看向男人。
这一次很清晰。
救他的男人很年轻,眼型狭长,眼窝深邃,瞳仁黑沉浓郁,锋利的面部轮廓有令人难以接近的冰冷。
只是此时眼睛红红肿肿地望着他,反而生出几分可怜的委屈。
下一秒,那只戴着戒指的手又紧紧抓住了他左手腕,力气很大,五根手指却都在剧烈的颤抖。
沈叙错愕了,想了一秒还是没抽回手,道歉说:“抱歉,我不习惯和别人接触。谢谢你救了我。”
男人紧紧盯着他,“你说什么。”
沈叙顿了一秒,知道男人还在误会,他解释说:“你认错人了,我不叫乐乐。”
他清楚感知到男人抓在他手腕的手更用力了,男人弯唇,语气温柔,“乐乐你怎么了?我是陆绝,你是气我现在才找到你?我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别用——”
看陌生人的目光看他。
陆……决,觉,珏?
沈叙眨掉眼睫毛上的水,“你真认错人了,我叫沈叙,水冘沈,叙述叙。”他又补充,“我是第一次到华国。”
陆绝却笑了,黑眸浮现笑意,“行,你想叫什么都行。”
“……”
沈叙知道他还是没信,还落着雨,他稍作思索,看了眼手腕上那只满爆青筋的手,到底没挣脱,拖着陆绝一起起身说:“随我来。”
信号灯跳了绿,车流静止了,斑马线上匆匆走来几个路人。
陆绝乖乖跟着走。
全程沈叙都能感受到身后强烈炙热的目光,他不由加快脚步,拖着陆绝快步过了斑马线,停在对街的一间商铺屋檐下。
商铺的奶黄色灯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两人身上,他们又是淋雨,又是跌倒在地,身上大部分地方都湿了,情况颇为狼狈。
沈叙空着的那只手在口袋里摸索,不一会儿摸出了一张名片,他无声吁了口气,翻过正面递到陆绝眼前,“陆先生,这是我的名片。”
陆绝稍微移开黏在沈叙身上的目光,垂眼迅速少了一眼。
意大利语和汉语。
Cnahly,副总经理沈叙。
联系方式是意大利手机号。
下一瞬,沈叙手腕的温度瞬间撤开了,他眼睫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强烈的薄荷气息袭来,滚烫的呼吸喷在他左耳后的皮肤。
陆绝的呼吸近在咫尺,沈叙僵住了,“你——”
他说不下去了。
骤然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着他耳后的皮肤,他听到男人沙哑的声音,“没有痣……”
陆绝反复摸着那块光洁细腻的皮肤,试图找回那粒红痣。
沈叙第一次被人触碰耳后,他却没生气,反而脑海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想法——那位五官和他很像,叫乐乐的男人,左耳后方有一颗痣吗?
他们……是恋人?
随后他后退了两步,避开了陆绝的触碰,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抱歉陆先生,我得走了。”他又说一遍,“谢谢你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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