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没别的亲人,他来不了,我替他来。”
沈叙嘴巴动了动,到嘴的话还是没问出来。
他想问,俞汀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18岁就去世了?俞汀的父母都海葬了,那俞汀呢,又葬在了哪里?
但太残忍了。
他望着陆绝孤零零的背影想,嘴里的话自动换成,“他父母去世多久了?”
“俞叔23年前海难,尸体至今没捞到,菲姨十年前得病去世,遵照她的遗愿,将她的骨灰撒进大海,去找她的丈夫。”
又是一阵沉默,沈叙才开口,声音很轻,“海水是流动的,她应该找到她丈夫了。”
陆绝笑了一声,“是。”
他扭头看沈叙,“海水在流动,走丢的人,也一定会再次回来。”
沈叙没接话了,他看了眼海面,风平浪静,像一面打磨光滑的大镜子,他转身回了船舱,“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返程是另一条航线,海面从玻璃海变成了深蓝色海水,快到陆地,经过了一片白沙滩。
和十年前不同,曾经的野沙滩成了网红打卡点,密密麻麻全是游客,那一片海蚀洞也成了小朋友的游乐园。
嬉笑的声音海上都听见了。
陆绝收回视线,突然问:“沈总见过蓝色的雨么?”
沈叙一怔,“没有。”
“我见过一次,很美丽。”陆绝勾唇,偏头看他,“你想看么?这个季节……”
沈叙打断说:“不了,我订了下午飞京市的机票。”
他没看陆绝,平静说:“抱歉了陆总,我得早点回去。”
他甚至没有编一条借口。
陆绝指尖轻点着船轮,很快若无其事笑了,“行。”
*
机票是三点,陵江机场小,沈叙还是提前两小时到了机场。
过了安检,有一段购物街,大多是陵江的特产店。
上次赶时间,这次走得慢,沈叙发现了一家卖黄米酥饼伴手礼的店。
张婉淑特别喜欢吃黄米酥饼,经常找人从国内带回去。
沈叙进了店,除了黄米酥饼,还挑了几盒特色甜饼,要结账,又看见了糖果。
大同小异的糖果包裹着透明糖纸,五颜六色地展示在玻璃格子里。
金黄的是芒果味,橘红的是橘子味,白的是荔枝味,还有——
粉红的草莓味。
舌尖忽而忆起昨日那颗草味的酸甜味,沈叙垂眼望了一会儿,拿了一小瓶装好的。
塑料瓶子,五六厘米高,装了大概二十来颗的数量,粉粉红红的特别诱人。
结完帐,沈叙旋开糖果盖子,拿出一颗硬糖撕开放嘴里。
一股很浓的草莓甜味,比昨天那颗糖果味道重。
“咔嚓”一声。
沈叙咬碎了糖果,把糖果瓶放进了口袋。
在休息室等了一个多小时,刚捡完票登机,来了电话。
张婉淑在电话里问:“还在工作?”
“没有。”沈叙回,“您和爸这几天身体怎么样?”
“都挺好。”张婉淑念叨,“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事业重要,生活也重要啊,妈想你了。”
空乘上前要接沈叙的提包和伴手礼,“欢迎登机。”
沈叙摇头婉拒了,抬手开了行李架,把提包伴手礼放了进去。
张婉淑听见了空乘的话,惊喜问:“你要回来了?”
陵江飞京市的窄体飞机,公务舱就两排两个座位。
沈叙座位是左侧第一排靠窗,他进到位置坐下,“没有,到外地出差,现在回京市,您想我就多打视频,我在国内还得待两个月左右。”
张婉淑不高兴了,“两个月太久了,你和成蹊都快举行婚礼了,多忙啊,时间太仓促了,你公司不知道你要结婚吗?派那么多工作给你。你不想回自家公司上班我明白,要不你自己开个公司?钱不够妈给你补。”
沈叙耐心解释,“婚假我安排好了,有一个月。”
张淑婉又抱怨了几句,飞机快起飞了,沈叙才哄着她挂了电话。
刚关手机,隔壁位置有人坐下,熟悉的薄荷气息扑面而来,沈叙眼皮跳了两下,余光一扫,果然是陆绝。
陆绝扣好安全扣,就像没说过他晕机一样,弯唇和沈叙打招呼,“真巧,和沈总一趟航班。”
他若无其事,沈叙就提醒他,“陆总晕机好了?”
“那倒没。”陆绝脸色不变,“吃了晕机药强撑。公司有急事,得赶回去。”
沈叙不置可否,舌尖还萦绕着草莓糖的味道,他回了一声“哦”,扭头拉下遮光板,就闭眼躺进了座椅。
陆绝没再找他说话,听力在密闭狭窄的空间里,变得异常清晰。
飞机起飞,旁边有不太舒服的呕吐声,飞机平稳了,旁边的人起身离开了座位。
片刻回来,没一会儿又有压低呕吐声。
沈叙掀开眼皮,余光扫过陆绝的脸,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满是冷汗,还比早上脸色更差了。
真晕机了?
沈叙左手已经摸进了口袋,指尖碰到糖果瓶,停顿一秒,还是摸了出来。
他递给陆绝,“吃颗糖会好点。”
陆绝望着粉粉红红的糖果,唇角微翘,接过拧开盖剥了一颗,先递给沈叙,“你也来一颗?”
“不了。”沈叙又闭上眼,“太甜。”
一阵窸窸窣窣,嚓嚓的声音,又平静了,淡淡的草莓味飘到他鼻尖,陆绝说:“送你。”
沈叙睁开眼,不太明亮的视野里,是一只船。
一只粉色小船。
透明的糖纸很脆,折出来的形状很有棱角,也很立体。
不过显然陆绝不太会折船,沈叙忍不住吐槽,“这船是快散架了?”
陆绝笑,“我更擅长折飞机,再给你折一个?”
沈叙婉拒了,“谢谢,不必。”
他还是没接那只船,陆绝就拿过他手,轻轻搁进了他手心,“收下吧,我第一次折船,给个面子。”
糖纸似乎还残留着男人的手温,沈叙手指蜷缩了一下,又犹豫一秒,还是拿过糖果瓶子,开盖把糖纸小船丢了进去。
他不想再和陆绝多说话,又歪头装作睡着了。
接下来的航程陆绝倒是没再吐了,偶尔咳嗽一两声也压得低低的。
飞机落地,滑行了一段距离终于停了。
陆绝没行李,要接沈叙的提包,沈叙本想拒绝,转念一想,合作对象帮拿东西,好像也没拒绝的必要。
那几袋伴手礼给了陆绝,“谢谢。”
他先出了机舱,陆绝不远不近跟着,到了出口,陆绝才追上他,“沈总,我车在停车场……”
“叙哥!”
一道嘹亮的喊声打断了陆绝。
陆绝黑眸微沉,淡淡抬头,距离沈叙十几步的距离,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快步跑了过来。
沈叙神色淡淡的,也没回头,没意外李成蹊的突然闪现。
他习惯了。
他拿回伴手礼,拒绝了,“不麻烦陆总,我——”
他声音停了一秒,又平静说:“我未婚夫来接我了。”
第75章
沈叙昨晚就有了决定。
他是同性恋,即将结婚的事,找个时间就告诉陆绝。
先前没提,一是他不喜欢宣传自己的私事,二是没必要,他和陆绝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昨晚却发出现了意外。
他不想深究他起反应的原因,正常的生理反应还是其他什么。
只是……该结束了。
他淡淡又说了一句,“我是同性恋。”
同时李成蹊飞奔到了沈叙身后,隔着十年时光,再见陆绝,他面部神经此起彼伏抽搐着。
仿佛又回到十年前那个暴雨天。
隔着花房玻璃,他在外面,眼睁睁望着俞汀被陆绝抱住。
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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