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又复烧了。
沈叙迟疑一秒,弯身上了车,车门关上,司机马上降下了隔板,后座更安静了,陆绝懒懒地靠着椅背,目光毫不掩饰地望着沈叙。
笑着问他,“沈总30了。”
沈叙目不斜视,“嗯。”
“过得好么?”
“好。”
“每天有按时吃饭么?”
沈叙突然扭过脸,直面陆绝的注视,“有,三餐准时,碰上晚上加班,还会加一餐宵夜,大部分是三明治咖啡,偶尔是一份黑椒牛肉意面。还需要更详细吗?”
话出口他便后悔了。
他不是较真的人,唯一一次,是毕业李成蹊非要他进李家公司上班,他和李成蹊吵了一架。
可他实在受不了陆绝这样透过他在问另一个人。
他不是俞汀。
陆绝笑意更深,还真详细着继续问:“爱吃什么口味的三明治?咖啡呢?浓缩,牛奶,还是特色?”
沈叙觉得他确实不该跟一个有病的人计较,陆绝前晚可是烧到了41.2。
他收回目光,“我不挑食。”
重新看向窗外,尽量忽略身后的目光。
陆绝没出声了,窗外从街景变成了高架,就在他以为陆绝放弃了的时候,陆绝低哑的声音又传来,“怎么没学船舶与海洋工程?”
沈叙先是诧异,很快明白了,估计俞汀的志愿是船舶与海洋工程。
他稍微走了下神。
他没有志愿,那场事故后,他好像对这个世界也失去了兴趣,大学报的专业,也是李父和张婉淑希望他报金融。
他平静回:“不同的人,自然选择不同的专业。”
陆绝不置可否,笑着闭上眼,“吃了药有点困,我睡会儿,小冰箱有零食雪糕,沈总饿了自便。”
“好。”
车内瞬间陷入了安静。
沈叙不喜欢玩手机,今天不知道是坐汽车去陵江,也没带书,他拿着手机刷了会儿就放回口袋,扭头专注望着窗外。
没一会儿他有些渴了,余光看了看陆绝,男人闭着眼,呼吸很均匀。他弯腰无声打开了小冰箱。
说是小冰箱,也是相对家用冰箱而言,跟普通的车载冰箱相比,这个冰箱容量相当大,分上下两层。
沈叙拉开上方的冰箱门,几股冷气冒了出来,是冷冻室。
正要关上,一根眼熟的包装袋闪过视野。
盐水冰棒。
上次在陵江吃过一根,沈叙挺喜欢,他停手拿了一根。
撕开包装纸,沈叙吃东西也异常安静,一根盐水冰棒吃完,他把冰棒棍裹进包装纸,一起放进了垃圾袋。
“喜欢盐水冰棒?”
旁边冷不丁冒出声音。
沈叙靠回椅背,“还行。”
他没看陆绝,也闭了眼假寐,陆绝的声音忽然很近,“还喜欢吃什么?”
淡淡的薄荷气息喷在他耳侧,他眼睫跳了一下,还是没睁眼,“美食都喜欢。”
陆绝低低笑了一声,薄荷味淡了,声音又近又远地传来,“睡吧,到了我叫你。”
这句话能催眠一样,沈叙还真睡着了。
*
断断续续做了几个片段梦,沈叙睡得很不踏实,直到一道声音喊他。
“沈叙。”
沈叙猛地睁了眼。
车内暗沉沉的,耳畔是噼啪的砸玻璃声,他微微扭头,窗外暴雨如注,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
“做噩梦了?”
一方手帕递来,沈叙还没彻底清醒,他机械接住手帕,擦了擦额头,果然汗津津一片。
他睁眼瞬间已经忘了梦的内容,只记得是好几个片段式的梦,所以他这一觉睡得特别累。
“谢谢。”
他视线彻底清晰了,望了一眼手帕,保养得很好,但能看出是旧手帕,犹豫两秒没还陆绝,“手帕洗干净再还你。”
“行。”
沈叙叠好手帕放进了口袋,这才去看手表,下午两点多了。
从京市到陵江的新高速要六小时左右,应该快到了。
他还没开口,突然闻到了香味,一个三明治和一杯咖啡同时递过来。
“服务区买的,有点凉了,你先凑合垫肚子,到陵江再吃好的。”
他是饿了,可是看着三明治和咖啡完全没有胃口。
买给俞汀的东西,他不想吃。
“谢谢。”他语气有些生硬,“不饿。”
陆绝收了回去,放在扶手箱上,“行,你饿了再吃。”
雨越来越大,到陵江沈叙也没碰三明治和咖啡。
没一会儿车停了,陆绝先下了车,撑伞绕到沈叙这侧开车门接他。
“谢谢。”
沈叙语气还是很生硬。
伞不算大,两个成年人有些拥挤,沈叙一下车就闻到了铺天盖地的腥味。
雨水混合着海水的味道。
这场雨实在太得离谱,和天上开闸了一样,肆无忌惮往地下灌。
沈叙跟着陆绝走了一会儿,透过厚重的雨帘终于看清楚了,不是酒店或是餐厅,是一栋居民房。
他当即停脚,“这是哪儿?”
陆绝笑,“放心,很正当的地方,我家。”
可能是车上做的那个梦太冗长,沈叙到现在都没缓和过来,他转身就要走,“我不去。”
他从未这么直白没礼貌。
下一瞬,手臂被牢牢抓住,陆绝说:“没别的意思,这离高速近,我们吃顿饭就送你去酒店。”
他语气有种哄小孩的耐心,“酒店你自己选,行么?”
干燥温暖的手温隔轻薄的衣料异常清晰,沈叙脑海忽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陆绝的手怎么那么大……
就这一走神,他被陆绝拉进了屋。
进了屋,沈叙有一瞬的错愕。
这不像陆绝的家。
地板是反光的水泥地,下沉的玄关比客厅矮几公分,玄关右侧靠墙的地方,摆着一个简易的塑料鞋架,三层,脱皮得看不出颜色了,整齐摆放着两双男鞋。
一双帆布鞋,一双跑鞋,一双人字拖,都洗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比陆绝的鞋码小。
墙面也是最简单的白瓷粉,客厅布置也十分简易。
一台……他第一次见的老式电视机,一张小圆茶几,一套三人座布艺沙发。
沙发后面是两扇窗,白净的白色纱帘和纯蓝色窗帘布。
饭桌在玄关前方左侧,同样很小的一张圆木桌,只摆有两把椅子。
沈叙眼皮跳了两下,猜测这其实是俞汀的家。
陆绝脱了鞋就光脚进了屋,说:“只有一双拖鞋,以前穿过几次,你不介意可以穿。”
沈叙没穿,脱鞋也光脚跟了进去。
水泥地拖得纤尘不染,而且年代久远的关系,变得很是光滑,走上面凉丝丝的,在盛夏特别解署。
“随便坐,我去弄点吃的。”陆绝进了厨房。
那另外一间就是卫生间了,沈叙说:“用下洗手间。”
“自便。”
沈叙走进卫生间。很小,四五平的样子,进门左侧是洗手台,柜面印有褪色的花卉,墙面贴着一片圆镜子,中间挂有透明水波纹浴帘,蹲便在最里间,上方挂着一台电热水器,锈迹斑驳,红色数字显示着55,另一侧墙挂着手持花洒。
正对卫生间门的是一扇小窗,贴着凹凸的菱格窗花,窗开了一半,窗外摆着几盆开得正恣意的蓝色绣球。
沈叙关上门,走到洗手台洗了几把脸,出去了。
屋外暴雨噼里啪啦,厨房里叮叮咚咚,沈叙走到沙发坐下,头还是昏沉得厉害,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浓郁的香气勾醒。
他低声,“什么味道……”
“海肠水饺。”
沈叙马上睁开眼,穿着围裙的陆绝蹲在他面前,笑吟吟说:“开饭了。”
两人距离很近,沈叙有些不自然,马上起身了,“抱歉,不小心又睡着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