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月亮的脸色便知道,他很是满意。
他吃着,敖昱把他抱起来放上了春凳,半点没影响他吃东西。
郭夫人只觉得今日这俩孩子都有些怪,大房的这个宝贝蛋被养得十分古怪骄纵,连他爹娘的话都不听,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是个霸王的性子。虽宗学里的先生说,他天生聪慧,学问极佳,可宗学启蒙班的老废物正是宋家人,向来是阿谀得很,他嘴里吐出来的话,还不如放的屁有用。
她儿子颛孙御鳢则向来喜静,能不动就不动……
知子莫若母,敖昱就没想着隐藏。
“娘,儿子进宫,临走前是不是也得跟大伯道个别?爹可起了?虽说我是跟爹一块儿进宫去的,可有些事,还是得和爹聊聊的。”
郭夫人一听,以为明白了。今年,前四位皇子到了入上书房进学的年岁了,他们的伴读也得安排上了。
虽然二殿下的母妃端妃,正是郭夫人的大姐姐,但伴读是从勋贵里选的,二房没资格,大房却够了资格。陇国公上了奏折,说儿子太小,请皇上让二房的长子代替。
颛孙恬义和郭夫人是恨得要死,要你多事?熙儿才六岁,本来也没到选伴读的标准。这八百年不和宫里沾边的傻子,上的也只是闲折,但他的折子却这么快到了御前,明摆着是让人给算计了。
皇帝极重嫡庶,二房虽也是老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可终归是二房,万一被皇上以为是二房欺压大房那可要遭殃的。
更何况,就大郎这病弱身子,进宫当伴读?不过大郎病弱也是京城皆知的事情,颛孙恬义也上了奏折,说明他的病弱,“不堪用”。夫妻俩都希望,这事儿皇上能给拒了。
谁知道,皇帝允了御鳢代替堂弟,还赞了陇国公家里兄弟和睦。宫里端妃私下里也传下话来,陛下早就知道大房家里的孩子年纪尚幼,想的就是让二房的御鳢进宫的,她也拒绝了几次,但陛下显然主意已定。
——傻子大伯让谁算计很明白了。
不过,虽然全家上下都不想颛孙御鳢进宫,但还是得捏着鼻子向大伯家里道谢。如今是进宫的当日,也得过去再谢一谢。老太太就不用了,昨日道过别了,老太太说她太伤心了,明早见着他还得哭,所以就不需要再去道别了。
郭夫人叹了一声,面露忧色:“不急着见你爹,你安生地在这儿吃早点,娘给你叫他去。”
其实颛孙恬义也已醒了,只是在内室里头坐着吃喝。他不太会与儿女相处,精力都放在公事上,即便最看重的长子御鳢,也因为其病弱且加上颛孙恬义本人的内疚,也就偶尔问几声身体,连功课都不多问的。
“老爷。”郭夫人对着丈夫行礼,“大郎为人君子,最是循规蹈矩,知礼守节,他这进了宫……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唉……我又何尝放心?他这样子,若是行差踏错冲撞了贵人,家里都要被他拖累的。”颛孙恬义也愁,“下旨那天,我便与他谈了,可你看他的样子……说不上几句便垂了个头,似是喘不上气,又仿若要哭出来。拖到今日,也没能说几句。”
郭夫人脸色有些不好,却笑着道:“老爷说的是。左右我姐姐在宫里,他又是二殿下的表哥,总归是能……”
“啪!”颛孙恬义将筷子朝桌上一拍,“糊涂!什么表哥表弟的?二殿下是君,大郎是臣。幸好我今日听见了,若是大郎如你一般,怀着什么表哥表弟的心思进了宫,那明年的今日,咱们全家就一块儿丢了脑袋!”
“老爷说的是。”郭夫人赶紧站好,对着颛孙恬义行礼。
“时辰差不多了,我带着大郎走了。”
颛孙恬义戴上官帽,走了出去。
敖昱已经吃完,正在戳小月亮的脸颊。圆脸的小月亮可不多见,他长大后是轮廓分明的方下巴。小月亮还能怎么办?让他戳呗。自家的夫君,要宠的。
“爹,娘。”
“走了。”颛孙恬义道。
敖昱对小月亮摆摆手,却没立刻跟上已经朝门口走的颛孙恬义,而是走到了郭夫人面前——她站在那,双手紧紧攥着手帕,眼圈已经红了,却只是看着敖昱,不敢说话。
“娘,五天后我就回来了,可有话要带给姨母的?”
“我的儿……”眼泪流了下来,抬手摸着敖昱的脸颊,“那是娘娘,你跟娘娘说家里都好,娘娘有什么想要的都说,家里都会帮着操持的。”
“好,娘,我走了。”
敖昱转身,小跑着追颛孙恬义去了。他也没走远,就在轩逸堂门口站着。
父子俩安静地一路走到了门口,坐上了同一辆车,后头还跟着两辆车,都是敖昱这次要带进宫的行李。
在车里,颛孙恬义压低了声音,开始叮嘱敖昱,不外乎是君君臣臣的东西,让敖昱把二殿下当君,却又让他谨慎地守着分寸。
“……少说话,少做事。”颛孙恬义道,“惹得二殿下和娘娘不快也无妨。”
这句话才是最重要的——陇国公家没想站位,颛孙恬义几十年的官不是白做的,没因为和宫里有姻亲牵扯,就想东想西。
太子年少,素有聪慧的名声。皇后淑贤,母仪天下未曾失德。
最重要的,陛下正值壮年,这时候开始推皇子……给自己选的墓地风水太好,迫不及待搬进阴宅了?
一路到了宫门口,宫门还没开,但今天比往日来的人都多。多了十几家不上朝的勋贵,都是送孩子的,后边还跟着送行李的马车,颛孙家的算是车少的。
上朝的都让在了后头,送孩子的则自觉按照自家对照的皇子,聚拢在了一块儿。这么一看,颛孙恬义是唯一一个没爵的,却恰恰也是官位最高,最得皇帝信任的。
颛孙恬义眉头紧皱,看着宫门开了,又拽着敖昱叮嘱了一遍:“少说话,少做事。”
有脑子的朝臣都在躲,可挡不住没脑子的会站位,更挡不住有心人用这件事害他。
“是,爹。”
“唉……实在不行,你就跟二殿下打架。或者、或者你拿茶水泼他,爹知道你打架打不赢,但护着头脸就好,你跟他打了架,就能回来了。算了,还是别了……宫里发生什么事都别瞒着,下回接你回家的时候,都跟爹说。”敖昱要走,颛孙恬义一把将他拽住,话却多了。
“知道了,爹……您回去安慰安慰娘。儿行千里母担忧,我虽然还是在京城里头,但总归是让母亲牵挂的。”
【看来颛孙恬义还是很爱原主的。】
【头一回罢了,他习惯就不会如此了。】
颛孙恬义张嘴想反驳,可突然就想起来当初他外放归来时,老太太的样子了——六年外放,大房夫妻也多年不回,逢年过节只派个人回来道一声平安。颛孙恬义还是先回家的,第一眼看见老太太时,他都没敢认。老太太老得不成样子了,且差点哭瞎了眼睛,养了这些年,眼睛也依旧不好。
只是后来发现,他有些自作多情,亲娘的泪水,多是给大哥流的。
“知道你孝顺。”颛孙恬义突然说不出话来了,明明是练达的能臣,神色间却尽是彷徨。
宫门里头出来了一群大太监,他们身边的小太监都打着灯笼,对应着各宫。
这回进上书房的四个皇子——大殿下,司赫宪,常平宫淑妃王氏之子。二殿下司赫宾,和安宫端妃郭氏之子。三殿下,皇太子司赫宁,凤仪宫薛皇后之子。四殿下司赫宵,长春宫贵妃陶氏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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