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本来在外地出差的忠叔得到消息后连夜赶了回来。他昨天下午到了之后便接替了魏德嘉的班,让他先回去养伤休息。
见宴凉舟摇头,忠叔一边给他递上毛巾温水帮他洗漱,一边说道:“那你要不要见一见沉先生呢?”
“他昨天在会客室等了一天,到深夜才离开。刚刚我看了一眼,他已经又等在楼下的苗圃里了。”
可能是怕打扰到他们休息,他甚至没有上楼敲门,不知道自己在楼下徘徊了多久。
宴凉舟闻言心中一痛。
前天晚上出事后,他知道沉游川大部分时间都等在外面。已经一个白天两个晚上了,这个时间他本应该高高兴兴地提前进组,或是当做休假好好休息一下的,可现在……
宴凉舟并不想这样伤害沉游川,可是他自己……
见他神色恍惚了一瞬,忠叔继续温声说道:“听说他最迟后天进组,今天上午必须得走了。”
这点宴凉舟很清楚。因为石导的剧组并不在岩市基地,而是南方的另一个大型影视城,所以沉游川得空出一天花在路上。
“想必是想着在赶飞机前再试一试,他才天没亮就又赶来了。少爷你真的不见他一面吗?我瞧他很担心你。”忠叔劝道。
宴凉舟沉默了一瞬。他用力按住胸口,急促地呼吸着想要平复好似被谁紧紧攥起来的心。最终,他声音低低地说道:“请他进来吧。”
他总该给沉游川一个交代的。
*
沉游川走进卧房,穿过一个宽阔的起居室,绕过一扇屏风,终于见到了床上倚着靠枕,低着头好似不敢看他的宴凉舟。
他从寂静而沉重的氛围里趟过来,在对方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开口便道:“我没有生气。”
宴凉舟静静地坐在清晨尚未完全亮起的光影里。他骨架身形纤长,脖颈脊背修直,因此当他垂着头时,便带着一种宛如天鹅垂颈般优雅、清冷、又莫名悲凄的氛围感。
看着这般场景,沉游川原本焦灼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宴凉舟垂着的睫毛轻颤了一下,他缓缓抬眼望向沉游川。
沉游川坐在椅子上,是一个放松又安宁的姿态。
“我知道宴老师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处理好这些事情牵连了我,认为是自己的错,心中愧疚难过,又觉得在我面前很失败很丢脸,所以才不敢面对我。”
沉游川望进宴凉舟的眼睛,语气平缓,神色认真地强调道:“所以我在等待的时候,并不觉得愤怒,而只是很担心。”
宴凉舟呆呆地望着他。
沉游川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两颗圆滚滚的泪珠划过晨光,砸在这人身前的被子上,迅速洇开一对圆圆的湿痕。
宴凉舟有些慌乱地用手盖住湿痕,背过脸去。
做了这么多年演员,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控制不住眼泪的时候。
明明在沈游川进来之前,他已经为自己设定好了角色。
无论是听到抱怨指责,还是收到绝交的通知,他都会如一个沉稳的年长者那样接受一切结果,安抚好沉游川,尊重他的所有决定。
沉游川犹豫了一瞬,起身走到床沿,轻柔地搂住宴凉舟,扶着他靠进了自己怀里。整个过程中宴凉舟并没有显现出抗拒,于是沉游川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感受着青年宽大修长的手罩着自己的后颈,将他笼在了他的胸前,侧耳听着沉游川健康而有力的心跳,闻到他身上仿佛露水混合着草木的清新味道,宴凉舟心中莫名觉得更委屈了。
“我不想这样的……我原本以为自己能做好的。”
沉游川垂眼看着压在自己胸前的毛茸茸脑袋,感受到掌心里单薄的肩膀正在轻轻地颤动着。
像是因为把脸藏起来而有了安全感,他听到了宴凉舟小小的声音:“我明明、明明希望自己在你心里能是一个强大、镇定,能处理好所有事情,能散发温暖能量,帮你驱散噩梦的人。”
但事实却是,从他转发开机微博,引来粉丝质疑抱怨沉游川,进而引发对他的网暴开始;
到他笨手笨脚处理不好沉山晴的手术费问题,让沉游川伤心卖房子;
再到他调查滞后导致沉游川自己发现并直面那张保险单,陷入痛苦心情;
还有现在处理沉小姨这一连串事情办事不利,引来祸端害得沉游川被人袭击,差点和前世一样被毁容……
他好像没有一件事是做好的,没有一个想要帮助沉游川的行动是完美落幕,让青年不为此受到伤害的。
自己的出现真的是正确的吗?
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贪心,就应该像最初计划的那样,远远地旁观,在关键时刻搭把手,而不是执着于朋友的身份,靠近后把厄运带给沉游川。
还让对方看到了自己如此懦弱,如此丑陋的模样。
听到宴凉舟小声而急促的,哽咽似的呼吸声,沉游川看着窗外渐渐明亮起来的日光,突然说道:“耀眼的又不是只有太阳。”
他拥着宴凉舟,忽而想起自己曾经的一个梦。
明月入我怀。
他慢慢地说道:“宴老师于我而言,就像是夜晚行走在泥沼中,抬头便能望见的月亮。”
虽然不像太阳那般灿烂而热烈,但月亮有着自己明澈而柔和的光辉。
虽然有时会因为清冷孤独的性格而让人产生朦胧的距离感,但他知道“月亮”总会在那里,总是在不留余力地散发光芒,恳切地为他指引方向。
宴凉舟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沉游川。
低头瞧见他眼睛睁得圆溜溜地呆呆地看自己,沉游川笑起来:“人不必一定要勉强自己去成为太阳。况且对像我这样一直行走在夜间的人而言,太阳太过炽热,靠近反而会被灼伤。”
“伤……”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宴凉舟有些惊惶地呢喃,“你的脸……”
沉游川轻柔地抓住宴凉舟的手,把它贴到自己的脸颊上:“你瞧,我的脸并没有怎么样,那只是一个很小的擦伤,两三天就好了,什么也不会留下。”
宴凉舟像是被烫到一般骤然收回手。他害怕又匆忙地靠回巨大的背枕上,似乎是打算藏进蓬松的棉花里。
沉游川并不意外他的动作,只望着他又背过去的脸,带着笑意说道:“宴老师难道不奇怪我为什么会如此清楚你的想法吗?”
宴凉舟动了动,但依然没有转过来。
沉游川平静地说道:“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心情。”
“这几天我常常责问自己,为什么又给你带来麻烦,牵连你受到伤害。”
宴凉舟迅速转过身来想要开口,但沉游川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只自顾自地说道:“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你不会搅进这摊子烂事里,不会被人报复。”
“我觉得很丢脸,明明我希望成为一个能和你匹配的,能让你觉得可靠的朋友,可事实却是我总在不断地得到你的给予,不断地劳烦牵累你,却很少能为你做些什么。”
宴凉舟着急地开口:“不是的……”
可沉游川根本不听他说话:“我是个失败的朋友,你变成现在的情况都是我的错。我也想过你是不是因为怪我才不肯见面。”
宴凉舟抢不过话,急得猛然抓住沉游川的手。
沉游川低头看着他紧紧攥紧自己的手,眉眼蕴着几分失落:“魏哥说你已经很累了,劝我不要再给你惹麻烦。我能理解他的责备,所以他的话我无法反驳,我感到很难堪……”
“不要听他胡说!”宴凉舟苍白的脸上染上薄怒,“我没有让他那么说,明明不是你的错!”
沉游川立刻反握住宴凉舟的手,眼神明亮而笃定地宣告:“那么这一切就更不可能是宴老师的错。”
宴凉舟急促地喘息着,在沈游川的话音中愣愣地停下了动作。
沉游川将床头盛着花草茶的杯子放到他手心:“那天晚上在河边,宴老师安慰我说‘难道人要没有任何弱点,才能称得上是强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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