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众多马车,因为太监亮出主人的身份,继续一辆一辆地错开,车轮徐徐挪动,马匹烦躁地嘶鸣。
成安从跪着稍微直起身体,他们隋王府的马车,都是按照亲王规格打造的。
大虞礼制,亲王规格犹如皇太子,朝廷除了皇帝以外,身份最贵重的就是隋王。除非他们马车紧紧地贴在墙壁,否则这段御道窄小,根本无法让后面的马车通行。
那太监就快要接近他们这辆车。
成安把目光投向萧烬安,心里有点打鼓。虽说隋王府比较低调,但是要是把车贴着墙,给别人让路,也太丢人了。
白照影自然也没见过,公然要求排队加塞,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做派。深受现代文明熏陶,他对这种行为非常不齿。不免表现在脸上,有点不太高兴。
不过皇宫内部等级森严,自己既然穿到古代,多少得体谅这里的基本规则,到底让不让路,要看看隋王府跟来者谁的来头大才行。
白照影不好干预,他就是个来观光的。
白照影小心翼翼地望了眼萧烬安,窥探不出他的想法。
思忖间,外头那个太监果然催命似的,嗓音跟脚步都很聒噪,已经到达他们车外了:
“前头是谁的马车,里面的人聋了,没听见咱家清道吗——赶紧让路!”
白照影直觉有人要倒霉了。
他不知大魔王要怎么收拾对方,大魔王小心眼还记仇。白照影轻轻叹了口气。
但让白照影没有想到的是,萧烬安并未直接发难,而是让成安传话,萧烬安淡声说:
“你问他,后头那车,载着兵部奏报,还是户部急传入京的文书?”
成安领命,有点拿不准地道:“那……如果都不是呢?”
萧烬安眼皮抬也不抬。
“让他滚。”
第29章
因为萧烬安问那个太监的问题, 白照影产生了片刻间的疑惑,他在想萧烬安的意思。
兵部关乎前线, 户部关系到民生,而他这个隋王世子的马车,只为以上两种情况让路。
此前白照影一直以为,萧烬安是个睚眦必报的,谁都敢得罪也敢惹,不太好相处的人物。
但是萧烬安竟表现出, 他对天下苍生,也有些自己的坚守。
白照影凝然,还记得萧烬安在情绪不稳时,会将世子院所有下人屏退……他神思轻颤。
隋王府世子萧烬安, 真实的他,也许跟坊间传闻当中的他,当真不尽相同。
白照影心中有根隐秘的弦,清浅地拨了拨。
不过,到底还是不敢靠近这个人。
白照影假装关心外头的动静。他弯腰待在门口, 聆听成安跟太监的对话。
果然太监碰了一鼻子灰, 太监知道里面这位凶名在外, 连连请罪, 竟是嗓音都哆嗦着:“原来是世子殿下,奴才狗胆包天, 奴才冒犯殿下……”
那太监的公鸭嗓子, 隔着车门传入车厢, 不敢再驱赶隋王府的马车,按说这事情到此就应该了结了。
可是马车外面,并没有消停。
白照影似乎听见有另一人的脚步声接近, 跟这个传话的太监不同,此人步伐明显是轻快有力的。
如果让白照影猜,会这样走路的人,要么是从小备受关注,要么就是春风得意未经挫折。
这人已经过来了,满身龙纹,穿得是跟萧烬安相似的衣服。
此人拉车厢门环,动作幅度很大,成安掂量他身份没有拦阻:
“我倒要看看里面的是人是鬼,听不见本殿下要你们让开吗?”
话音方落,门扇打开。
里头的白照影猝不及防,身前倏然掀起阵风,他往前倾。
因为刚好就在车门后面,白照影与此人迎面碰见,这是个眉目俊逸的男子,竟与萧烬安有四五分像。白照影略呆了呆,这两人穿得也差不多。
但他绝对不会将他们弄混,眼前的男子眸光外放。看人时,令人不太舒服。
此人注视白照影的面容片刻,手扶车门怔住。
然后,他竟对白照影缓慢展露笑颜,刚才那股剑拔弩张的气势,暂且削弱下去几分,变成股粘稠的亲昵,暧昧感说不清道不明。
男人唤了句:“兮兮?”
那副嗓音,音调偏高,华丽而轻浮。
白照影越发不舒服,像是被油乎乎湿漉漉的舌头舔了一口。他后退半步。扒住了门框。有点像小动物遇到危险缩回洞府。
而萧烬安声音从身后响起,因为被车厢的环境拢音,嗓音至少比对面男子降低八度:
“老七,眼珠子忘枕头上了?”
这位世子爷说话向来不饶人。
白照影连忙避到车厢一侧,把通路闪开,赶紧撤,不要影响世子殿下与人对线的雅兴。
果然萧烬安慢悠悠地又给了句:“难怪急着进宫找。”
萧烬安嘲讽对方插队,又阴阳对方认错自己。
白照影虽然根本上没能跟萧烬安做到夫妻同心,但只针对这件事,他觉得萧烬安做得好。
对待这种仗势欺人的人,一定不要放过他,制裁硬茬子,还得让他碰见个更硬的猹。
果然车外那嗓音华丽男,气势又削减下去几分。
炎炎夏日,奥热的空气中浮起股窒闷感,男子抿唇,眉梢微凝。
十年前萧烬安没疯时,皇子世子们共同就读大本堂,萧烬安这个别人家孩子,简直是每天都害得他跟他的书童挨手板。
后来萧烬安疯了,古怪脾气,一点就着,上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更加轻易没谁敢愿意招惹此人。
而现在,萧烬安据说疯症慢慢见好,他竟还在锦衣卫拿到点势力,立下了功劳。
父皇本身极为看重萧烬安,而自己最近刚惹父皇不高兴,再想想母妃告诉他那些传闻……嗓音华丽男心中鄙夷。
他暗骂晦气,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心想这疯子今天不知吃错了哪味药,居然也肯参加宫廷活动。
男子轻飘飘道了声:“堂哥教训得是。我今天确实有些冒失。”
然后不再多话,踢一脚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那个小太监赶紧起身,将男子扶上马车,车门紧紧闭住。
白照影这才冒出头,打量着停在他们斜后方的巨大马车。
那辆车从车队末尾一路加塞,终于加到这里,却只能跟他们的马车一前一后地错开,车厢在整条御道里,显得很憋屈也很突兀。
就好像人群里突然跳出来个小丑。
白照影拉上车门,捡起车角的橘子放回盘子里。因为萧烬安刚刚威慑了别人,他垂头跟他并排坐,唯恐萧烬安尚有还没能消化干净的火。
白照影安安分分,摆弄绣满鸾凤花纹的衣袖。
暖橙色的夕照照不进车里,光线晦暗。
马车隔了有半盏茶的工夫,方才徐徐地开动。
车轮规律地发出骨碌骨碌的动静。
白照影在这种声音里,漫不经心地回忆,自己跟刚才陌生人的一场际会。
他被对方叫做“兮兮”,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而萧烬安称呼对方为“老七”,老七……他好像也在哪里,听见萧烬安曾经这样叫过。
记忆里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各种各样的线索在他脑海里拼错杂合。
白照影不属于特别聪明的人,但还是悟出了其中关窍,他轻轻吸了口凉气,感觉他们好像刚才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
白照影越发觉得这种猜测有理有据。
他大着胆子,装作跟萧烬安搭话,其实是想套出萧烬安的话,故意引起话题,嗫嚅道:
“我们的车,刚才就算想避,也不能避开,说不定还要把车厢漆面蹭坏了。”
“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幸亏夫君态度强硬,杀了杀他的威风。”
话音轻轻落下。
像撒下把细碎的鱼饵,白照影等待萧烬安主动给他解惑,心里频频打鼓。
他的手放在腿上,指尖不由自主抠动,鸾凤锦绣金银绣线,被他拨动时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
等待总是很漫长的,尤其是萧烬安,他虽戏弄自己,但平时并不怎么稀罕搭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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