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定就定?你都不用回家去问问你娘吗?”
“娘不会答应的,问了也白问。”
梅花摇头。
“娘说好人家的小娘子不能抛头露面。但我们家没有钱,我要是能赚钱,娘就不会被卖掉换彩礼了,我和妹妹也不用去大父家,我不想跟娘和荷花分开。”
谢家人闹的那一场到底给她造成了影响,现在的梅花十分没有安全感,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
748若有所思。
但它也没再多说什么。
一个时代自有的民情不是一个人、一句话就能改变的,摆脱既定命运不单是外部因素的协助,更重要的还是内生动力的激发。
这种事急不得。
“噢,你还起了一座炭炉?”
张说遥指着一座小型高炉说道。
“这可是用来熔铸曲辕犁的那座?”
748点头。
“正是。”
它顿了顿,语气无比自然道,
“不过最近借给谭大郎冶铁铸刀来着。”
张说:艹。
张刺史皱眉,暗骂这薛三郎鸡贼。
“谭大郎”这身份他这个做海州刺史的心知肚明,这不就是圣上的长子,堂堂的郯王殿下吗!?
郯王殿下蹲在海州治下一个小村子里铸刀,你说这事儿他是管还是不管?!
管吧,他就是因为告错状参错人被发配到海州来的,之前他给姚崇上眼药被拆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这回又是陛下的亲儿子,能落到什么好!?
可要是不管吧……这薛三郎已经明说“谭大郎”是在铸刀。
虽说大唐律不禁止民间铸刀,但郯王的身份特殊,身为长子却没被立为太子,一离开长安就闷头铸刀,说他心有怨怼也不冤屈。
现在薛三向他这个上官报备,马球甩到他个签,这损贼倒是把自己给摘出来了。
“铸……铸什么……”
张刺史假装耳背,用眼神暗示748改口。
可748要是那么会看眼色,它就不会被运维部给踢出来了。
事实上,它不但没明白到张刺史的暗示,它还觉得自己很幽默。
“铸刀啊!就是大唐军拿的那种唐刀!”
748还贴心地放大了音量,贴着张刺史的耳朵大喊。
“谭大郎都造了好几把了,还是不满意,这不又在烧炭炒钢呢!”
“他都废了我好多焦炭了!炒钢的天花板就在那儿,他铸再多的刀剑也不可能造出更强韧的合金,这是工艺的局限!”
“张大人,你去管管吧!”
张说心道我拿什么管,拿你薛三的狗头吗!?
不过这回他想装听不见都不行了,薛三喊的他脑瓜子嗡嗡响,一不留神就被这损贼给拉到了高炉底下。
然后,他对上了郯王李琮清澈但疑惑的眼神。
李琮:“张大人有事?”
张说……!
第57章 我送你的刀,你用作劁猪了!?
这就很尴尬了, 因为748的大嗓门吼得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李琮他又不聋,他当然也听得清清楚楚,薛三说他不可能炼出更好的钢料。
其实在村里蹲了这么多天,李琮心里也是大概有点数的, 知道传说毕竟是传说, 不一定能成真。
可他就是不甘心。
他身为皇长子,但太子之位却给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李嗣谦才多大啊!?凭什么就说能做的比他还好?不就是他脸上……
李琮抿了抿唇, 离开长安的狼狈感再度涌上了心头, 烧得他心里又酸又胀, 下意识地又狠狠敲了一下打铁锤。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真喜欢打铁,打铁是他宣泄情绪的通道,那些无法诉诸于口的愤懑、不甘、怨怼、嫉恨, 都熔进这一下又一下的击打中,熔进赤红的铁水里, 然后在熊熊燃烧的高中化为灰烬。
李琮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其实也不是很在乎打出来钢料怎样, 只是薛三这里是他第一次接触打铁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他都熟稔,是他逃避现实的乐园。
现在, 薛三跟张说告状,不想让他躲了。
张说:……
张说轻咳了两声,暗骂这薛三鸡贼。
他根本不想管郯王在村里干什么, 如果不是薛三非得把窗户纸捅破,大家现在还可以假装天下太平什么都不知道。
但现在不行,薛三已经告状了, 他再装死肯定说不过去。
于是他挤出一个和蔼的微笑,问李琮。
“殿下可是造出了心仪的佩剑?”
大唐律禁止民间铸战用兵戈, 但普通的刀剑并不禁止。唐人喜欢用剑做装饰,李琮如果想亲手打造一把佩剑,那这事儿并不犯法,也不算犯什么忌讳。
是以他这样说的时候,郯王李琮微微一愣,然后下意识地点头。
“是想铸一把佩剑。”
他想了想,又道。
“我瞧这炒钢之法甚好,便想给父皇也造一把,但是一直没铸出合心意的。”
此刻小院里就只有张说、748和两位王爷,彼此间说话也不需要再使用代称。
闻言张说长舒了口气,心说幸好郯王是个明事理的人,懂得就坡下驴。要是换一个混不吝的皇子王孙,那这事儿还不好收场了呢。
放松之下,他心中对于李琮也多了一分同情。
这么看其实郯王这孩子还真不错啊,要是做了太子应该也是个贤德的储君,可惜脸上破了相,与大位失之交臂。
唉,说是破相,其实何尝不是有赵妃盛宠,子凭母贵的原因?!
如今中宫无子,郯王之母刘妃虽然出身比赵妃高,但她比不了赵妃美貌。如今听说恒定王之女武氏也入宫承宠,此女得则天大圣皇后庇佑,长于宫中,不知道又会不会掀起新的风浪。
为朝中局势忧心了一会儿,张说便又把注意力转回了郯王身上。
他刚刚听748和李琮都说起“炒钢”之法,觉得这个词十分新鲜,便顺着这个话茬问“炒钢”到底是啥。
“噢,其实就是炒熟铁。”
李琮答道。
“放焦炭入炉中燃烧可得纯净铁水,这时候使用鼓风鼓入矿粉,反复搅拌便成了钢料了。”
说起来的简单,但真要做起来,想得到合格的钢料并不容易,这一点看郯王黝黑的肤色和被烫的伤痕累累的胳膊就知道了。
张说也不相信这么简单,他又详细问了细节,重点是鼓风、矿粉和焦炭,越问越觉得心惊。
他怎么觉得……郯王好像在搞一种很新的炼钢之法呢!?
还有那个焦炭,据说是从臭煤中烧灼出来的,能让炉温大幅提升,而且用焦炭炒出来的铁水格外纯净,比一般的石炭木炭都要好烧!
“那焦炭如何得到?”
张说追问道。
李琮却是摇了摇头。
焦炭这事儿薛三郎好像在晚间小课堂见过,但那时候他实在太困了也没心思听,根本不记得薛三郎都是怎么说道。
“好像是用炉子炼,炼很久,把石头里的渣滓都烧出来,让石头通窍就好了。”
张说:……
张刺史现在已经对这些神叨叨的说法免疫了,他坚信薛三的原话绝对不是这样。
他在鬼神一事上吃的亏实在太多,不想一次又一次被打脸,于是便准备找748问问。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炒钢法”十分不得了,说不定会成为他重新起复的倚仗。
结果一问,说薛三郎劁猪去了。
张说这个气啊。
你说你堂堂一个流外三等的朝廷芝麻官,你干什么不好偏偏给猪去势!
可倒是今天高力士没来,这要是高内侍也在桥东村,你看他看你的眼神好不好看。
“劁猪!?”
一旁的小王爷李琎瞬间来了精神。
“我知道我知道,薛三郎家隔壁养的猪是不?隔壁那个小丫头天天说要开个跟鸡场一样大的养猪场,她娘不答应,现在咋又同意了!?”
“啊?宋五婶没同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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