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漪和徐景没发现雕像后面有人,松了口气,但等缩回脑袋,却见一人吊在半空,正对着他们龇牙。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再度响彻嵌玉湖。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影飞出梦微观,钉在两名小辈身前地上,寒光一闪,破碎消融。
顾怜刚被吵了一次,没想到一而再,耐心即刻告罄。
白翎忍着笑意说:“怎么回事啊,看你们长大不少,胆子倒变小了?”
“白老……白师兄!!!”
田漪和徐景由惊转乐,难抑喜色,忙把他抓下来,兴奋叫道:“你醒啦?什么时候醒的,你感觉怎么样啊!”
“你不会是妖怪变的吧……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了——白师兄!”
徐景左看看、右瞧瞧,想拍白翎的肩验明正身,又不敢动手,生怕把好梦拍醒。
白翎却听见他说“一百年”,惊讶地睁大眼,问:“你说什么?我……我睡了一百年?!”
两人用力点头,一个哽咽,一个傻笑。
白翎被震撼到失语,双目放空。在他的感受里,不过是眼一闭一睁,而后便沧海桑田,时移世易。
怪不得田漪和徐景都发生了难以言说的变化,白翎此时看来,才发觉他们的长相更成熟了,以前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现在年近二十。对修道之人来说,的确经历了漫长岁月的雕琢。
“阿响……在哪里?”白翎喃喃道。
听闻此言,田漪与徐景同时一愣。
他们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白翎观察,他心生不妙,追问道:“他这一百年过得好吗?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给他的遗像底座刻字?
白翎环顾四周,也没瞧见木屋之类的住所。可他结丹闭关的时候,裴响曾经搭过的,还花大价钱买了法阵,以免错过他出关的动向。
田漪咬了咬唇,道:“说来话长……白师兄,你先回仙去山休息休息?不,仙去山已经没人了……你还是来大罗仙窟吧。等师姐忙完手头的事情,我们好好跟你讲。徐景,快去,给师姐报个信儿!”
“是是是,我去给师姐说一声……”
徐景拔腿要跑,但人还没动,便被白翎拎住了后衣领。
白翎越发感到他们的反应不对劲,问:“不能长话短说,让我有个底吗?田漪,徐景,阿响到底怎么了!还有仙去山,‘已经没人了’是什么意思,我师兄呢?”
田漪眼神躲闪,迎着白翎的注视,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猛地推了徐景一把。徐景脸都白了,疯狂摇头,不肯讲话。
白翎一阵没来由的头晕目眩,放开徐景,决定自己去一探究竟。
然而正在这时,梦微观上空凝聚金霞,一袭紫衣人影肃立其中,缓缓飘落。
白翎气息不稳,勉强唤道:“师尊。”
顾怜依旧足尖点着剑鞘,凌然于空。他倒是音容一如既往,百年不过弹指一挥。
顾怜的目光从头到尾、扫视白翎一遍,哼道:“总算醒了。”
“多谢师尊,借我嵌玉湖。”白翎强笑一下,上前半步道,“师兄和阿响都去哪了?”
没想到,连顾怜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白翎不祥的预感几乎落实,面上的笑意彻底退散。
他道:“师尊都不肯说,肯定是有无数噩耗等着我……没事,我自己去问。这么大的霁青道场……总有人知道,总有人告诉我!”
“带他去见裴响。”终于,在白翎转身的刹那,顾怜对驾鹤一脉的二人下达了指令。紫衣剑修凝眉冷目,半晌又添上一句,“记得拦着他。”
说罢,顾怜拂袖移行,消失在原处。
白翎双手握拳,平复吐息后,向战战兢兢的小辈们露出微笑,说:“原来还能见到阿响,我当是怎么了呢。你们放心,不用拦我。路上,先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吧?”
—
得到顾怜的首肯后,田漪和徐景总算将百年旧事如实道来。
话匣子一经打开,滔滔不绝。但,他们先挑了不那么沉重的东西讲,也就是白翎与裴响的道号。
白翎沉眠之前便晋入了金丹后期,早该取道号了,结果婚典上出了那档子事,现在全修真界都当他已经仙逝。即便熟识之人不以道号相称,拜日神教的史官也必须记他一笔,不能再直呼其名。
在史官的三催四请之下,顾怜不得已,代两名弟子取了道号,白翎唤作“见星真人”。根据田漪的解释,顾怜是从林暗给白翎的遗像寄语得来的灵感,既然在外的游子迟迟不归、须夜观星象识别归途,索性叫他“见星”。
白翎边走边道:“可以,难为师尊的文学水准了。有个不错的寓意还朗朗上口,我谢谢他。”
顿了顿,问,“阿响呢?”
田漪说裴响的道号亦是师尊所取,便让白翎心里一沉。若师弟无恙,自然该他亲自想道号。
而且,道号要入了金丹期才有,白翎记得自己入睡前,裴响刚筑基后期。师弟修为暴涨,必然又受了重创。
徐景说:“裴师弟的道号叫‘还阳’。他的功法太凶险了,老是命悬一线,梦微道君金口玉言,取这道号,包他向死而生!”
“还阳真人……”白翎念了几遍,不觉浅笑道,“比我的道号还大白话呀。不过,平安最重要。师尊取得好。”
三人安静一会儿,眼看到了仙去山下,白翎抬头望去。
抱山的古榕年逾千载,突破寿数极限,垂落的根须竟然褪色成霜白,似满头华发一般。山间的草木苍翠依旧,不过,山腰的弟子廊舍,几乎淹没在了葳蕤之中。
徐景低声交代:“白师兄,渡尘真人半身入魔,已不为道场所容了。沉音魔尊将他扣在魔域,听说……他现在是魔尊幕僚。在沉音剑冢与其他三方魔窟的交战中,所向披靡。”
“啊,没死就行!”
白翎见徐景在“听说”后面停顿片刻,心脏上提,待听完师兄的际遇,才将其落回胸腔,如释重负地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师兄那么优秀,果然到哪都能升职加薪……嗯。”
两个小辈呆呆地瞪着他。
白翎后知后觉,自己的立场觉悟有待提高,掩饰性地轻咳一声,说:“不过我相信,师兄是被逼无奈的。他肯定身在魔域心在道。”
田漪“噗嗤”一声乐了,带着他往折雨洞天的出口走:“这几句才像样儿!前面几句,咱们虽然是那般想的,但只能自家人私下说啊,师兄你千万别在外边讲!”
徐景也说:“就是就是,太微一脉贼心不死,五年十载地提请昭雪司,要遣专人去魔域,把诸葛道长捉拿归案、道场问斩。贾济那厮,当上道君后那叫一个趾高气昂,狗眼看人低啊可恶至极!”
白翎皱眉道:“他?”
“是的……原本的七名道君中,问鼎与广寒两位陨落,所以不仅是贾济,咱们师姐也成道君了。总有些八公八婆,背地里指摘师姐是捡漏的,给她取难听的绰号……冯丘没来扫墓,就是因前些天和蛐蛐师姐的人打架,现在还躺床上呢。”
早在多年前,众人在裴府与裴夫人的怨灵缠斗时,曾有一名师弟,被磨盘打断小腿。当时,林暗果断祭出保命灵药,为其白骨生肉,免去了残废。
白翎忽然想起来,那个师弟正是冯丘。他笑了笑,说:“干得好啊,吾辈楷模。就该揍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家伙。不过,广寒道君也死了?”
他隐约感觉抓住了关键,问:“怎么死的。”
田漪道:“被裴师弟杀死的。”
白翎:“……”
田漪深吸口气继续说:“他用你的碧落幡献舍给妖王,要再杀一个道君,唤醒老祖救你。是非道君可能算出了会有一劫,勉强保住性命,广寒道君却没那么好运。他们两个,一死一伤,都是裴师弟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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