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徵道君要为夜间的观心筹备,在人们酒足饭饱之际,化出法相。
她弹指挥出了千万枚柳叶,当人们情不自禁地抬头仰望时,自然透过叶心,对上了她的视线。
于是大伙儿都忘记了昨夜的惊心动魄,亦不知何故聚在叶府,在叶家家主的安抚下,纷纷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数千人散了个干净,新河郡似与此前并无不同。
在叶府的前庭中,搜魂师们紧锣密鼓地铺设着新法场。黑白石子的图画再度改变,灵泉游走,绘制出让多人一同观心的阵法。
白翎单手支头,一脸郁卒地望着他们。
裴响站在他的八仙椅后,看一眼他,又看一眼远处的顾怜。
他们本想抓住今夜观心前,这半天的空余时间,跑到无人的地方去,再好好地、慢慢地厮磨一阵子。
不必寻戏园画舫,也不必找酒楼茶社,只要两人还和百年前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伴而行,就足以抚平心间的褶皱了。
在裴响恢复记忆前,那是一道道伤口,在他恢复记忆后,如有神助,迅速地愈合。
可是不够,余悸总在发痒。不知要搂着对方睡多少安稳觉,才能彻底养好。
然而,两个人还没走出叶府半步,就被门后冒出来的“暮春”敲了脑袋。
顾怜从天而降,左手白翎右手裴响,举着两个逆徒丢回了后院。
他大概知道两人的感情了。但是,顾怜不属于开明的师尊。
白翎和裴响在折雨洞天关起门来做什么他不管,可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他决不允许两名弟子手拉手出门。
顾怜也不管白翎要说什么,反正他流露出一星半点跟师弟出去玩儿的意思,顾怜就指使剑影抽他俩。
裴响抽一下,白翎抽两下,路过的狗都被削掉一撮毛。
之后裴响也表达了和白翎一样的请求,于是两人挨的抽数一样了。
白翎有《喜乐诸天奇经》在身,被打倒是不痛,就是麻麻辣辣的。
可他想和顾怜讲道理,顾怜却吃了他无数堑后终于长了一智,听到不爱听的就弹剑,用剑鸣盖过白翎的声音。
白翎无计可施,只好把他这种棒打鸳鸳的行为归因于多年独居导致的心理变态。
当然,顾怜不知道“变态”是什么意思,一时安静,狐疑地瞪他。
裴响却知道得很,神情出现了细微的扭曲,当即被顾怜发现了。
最后他们被赶去监工。
时值傍晚,法场终于大功告成。白翎只是打了个盹儿,忽一睁眼,竟是从床上醒来。
他监工监着监着,不知怎的睡着了,又不知怎的回到客房,好生睡了一觉。
一只净瓶摆在床头,许是没寻到合适的鲜花,就插了两枝细柳。叶尖沁着清露,柳条柔柔相依,垂在床头。
白翎伸手碰了一下柳枝,不觉弯起唇角。
他下榻披衣,推门而出,在长廊上迎面见到了裴响。
墨衣剑修缓步而来,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他看见白翎,冷冽的容色似在融化,低声说:“你醒了。”
白翎目光落在纸袋上:“阿响……?”
“师尊午后小憩,我去了一趟河对岸。”裴响拆出一盒酥饼,习惯性把裹的油纸剥开,递给白翎时却顿住了。
他已经递到了白翎面前,方觉得太过亲昵,略不自然地扫视别处,幸好并无旁人。
不待裴响收回视线,白翎便凑上去咬下一块,就着裴响的手,又咬了一点。
他捂着嘴边嚼边笑:“好香啊,还有吗?”
“没有买过,不知你喜不喜欢,所以只买了一块。”裴响睫毛轻颤,没有收手。
“那也没关系。你……你想不想尝尝?”
白翎稍一沉吟,把“你也吃一口”换了个说辞。
他们已经亲密到如今地步了,可是还没同吃过一块糕点。
要亲口覆盖掉对方的咬痕,似乎比以前先后喝一杯茶更刺激些。连白翎也没法坦坦荡荡地作要求。
裴响亦垂眸,手中的酥饼上,师兄的齿痕清晰可见。
他慢慢将其放到唇边,在白翎的注视下,即将咬下去,不过又望向白翎,忽然发现白翎的嘴角沾着一点碎屑。
白翎盯着师弟半张的薄唇,无声地咽了下口水。
听说凡间爱侣从双宿双飞发展到如胶似漆,就看能不能接受和对方吃同一件食物。
突破这道大关,就离真正的水乳交融不远了。
不曾想,裴响也正看着他。
白翎因为睡足了觉气血很旺,唇肉莹润,饱满鲜亮,是和他清隽面庞不符的诱人。
两个人同时往前半步,皆是一怔,旋即裴响放下酥饼,飞快地亲了下师兄,借机把他嘴角的碎屑抿掉。
白翎“哎呀”一声,直往后蹦,掩着唇睁圆双眼,半晌才说:“阿响,哪有这样逮着机会就亲的——你学坏了?”
“这方面我若有所进益,只可能师从师兄。”裴响语速极快,声音也低,不过瞧着无半分后悔,顿了顿说,“酥饼滋味不错。”
白翎:“……”
白翎猜到了他从哪尝的,心说师弟记忆恢复后、真是当刮目相看。现在的裴响又有百年阅历,又兼年少时念念不忘的情意,实属难挡。
白翎轻咳一声,想着如何夺回场子,踱步回裴响跟前。
裴响意识到他将有所动作,并不说话,默默地拿起酥饼。
白翎叼下一块,噙在齿间,扬起头眉眼生笑。
裴响立即看懂了他的暗示,面色泛红。不过他顺从地俯首,眼看要蹭着白翎的唇瓣,把酥饼收入口中。
一道人声骤然炸响:“仙长啊,道君请你过去!”
两条人影瞬间分开了一丈远,一个在长廊头,一个在长廊脚。
前来报信的搜魂师只见眼前一花,像是刮开了黑白两色的旋风,再定睛一看,奇道:“裴仙长,白仙长,原来你们都在这儿!太好了。我刚看白仙长完全被挡住,以为就裴仙长一个人呢。”
远在长廊脚的白翎仓皇咽下酥饼,噎得说不出话,手扶墙壁不语。
离搜魂师近的裴响脸色亦不好看,定了定神,才道:“多谢,我们即刻便去。”
搜魂师喊了声“好嘞”,转身走了。
留下惊魂未定的二人,心怀鬼胎互看一眼,都不作声。
修真界对断袖帕交之流还是很新奇的,道场仙友们尚能以“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为由,不明着指摘同性道侣,凡俗人家却没这样豁达,若是让他们撞破师兄弟通奸,就要大呼小叫着为“顾怜绝后”再添一笔力证了。
白翎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很爱惜裴响的羽毛。
裴响也无所谓他人口舌,可是以前听多了关于师兄的非议,如今容不下半点对他不好的言论。
他们把最后一点酥饼掰成两半,细嚼慢咽地吃完了,恰好来到叶府前庭。
法场上各就各位,“两不疑”再度出山。
和之前不同的是,“两不疑”的托盘里物归原处,分别放着“识海钥”与“灵台枷”。
正因如此,太徵道君得以把几个人同时召入心境,展示记忆。
白翎和裴响都体验过搜魂观心,知道记忆只能裁剪,无法作伪。
所以,他们接下来见证的三圣往事,就是太徵道君曾亲眼目睹的、真实发生过的事。
不过,太徵道君汲取了两人互观心境的教训,对阵法作出了修缮:
几人进入心境后,都会顶替掉一个原有的角色,和青年裴响进入白翎的记忆里、覆盖少年裴响一般。
如此一来,几人能在心境中停留更久,但须严格按照记忆行事,共同维护心境运转。
注意事项交代完毕,太徵道君坐镇中央,手托“两不疑”开始施法。
她倒是没有拒绝尹真的加入,毕竟她也理解,白翎几人对她仍有戒备。只不过进了心境后,无法预计谁会得到什么身份。届时几人能否碰面,尚未可知。
柳树再度生长,围绕着法场内的每个人,织成了密不透风的大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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