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巨响,司仪险些被雷劈中。叶忘府上空,竟也形成了小团雷暴。
白翎忽然明白了,以眼角余光往后瞥。
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挤压声传来,好像木材被大力拉伸,产生了扭曲和形变。
柳树并未停止生长,确切地说,捆着白翎和顾怜的都停止了,但还有一棵,被迫抽出了更多枝条,却被逐一绷断。
一双漆黑的眼睛藏在柳叶后,紧盯着刚披上吉服的白翎。滋滋的电光在他体表游走,几乎包裹着他,令他整个人光芒大盛,仿若天神。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幅奇景吸引了,注目在婚礼的第三人——叶忘家的少爷,叶忘止身上。
不,叶忘止何时修了剑——那是叶忘止吗?
剑气迸发,剑意缭绕,金本克木,触之及断。
即便柳枝断了再生、源源不绝,也敌不过先天剑骨的威力,刚一抽条,就全部裂成了碎片。
终于,一缕剑气直刺地下,把柳树的根茎剖开。碎木四溅,当中人凌空承受着不息的雷亟,可怖的伤口形成又愈合,皆在顷刻之间。
裴响抬手,同样的剑气如山海倒伏,朝白翎兜头罩下。白翎稍一眯眼,浑身柳枝尽碎,而他毫发无伤。
不是《喜乐诸天奇经》护体,而是师弟对剑气的操控已臻化境。
白翎总算喘过气来,忽然在奇怪的方面理解了叶忘夫人——功法属性就是不讲道理啊。叶念家就是克制叶忘家,而他的功法免伤虽强,但到这种时候,还是师弟的极致输出好使。
只不过,他这个当师兄的眼瞅着又结了次婚,对象还又不是师弟。白翎眨眨眼,预感非常不妙。
另有苍雷劈下,击中顾怜。
他亦以灵力强冲心境,打破了桎梏。
可由于顾怜此前闹大的那次失控,太徵对他加了单独的禁制。所以他在用力过猛之下,居然脱离扮演的角色,成了纯粹的外来者。
紫衣飞展,顾怜变回了绮丽骄矜的少年,化作遁光,掠往天谴中心。
师尊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般模样,如今再以这般模样去见师尊,师尊一定能认出他!
留在叶忘府内的诸人,都诡异地凝滞了。
白翎轻叹一声,并不意外。因为一切全乱套了,他们没一个尊重演出的,心境不崩才怪。
不幸中的万幸是,太徵扮演的叶忘夫人远在天边,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她没有醒,甚至睡得更沉了,才让心境没彻底崩塌。
然而,在一众定身的人影里,有一人缓缓起身。
是顾怜“出窍”后,倒在地上的女子。她变回了太徵的容颜,曾经的太徵。
叶忘行手扶额头,摇摇欲坠地站起来。随着她这个核心人物的复原,周遭一切开始自洽。
下人们仿佛夜宴图上的画像活过来似的,经历短暂的无措后,方寸大乱。
两家的高手全部涌了上来,把三人团团围住。
他们齐声呼喝,请小姐与少爷完婚。
然而话音未落,满堂铮鸣之声。不论是金银也好、铜铁也罢,全部猛地浮空——
又掉了下来。
白翎一把抓住师弟的手,向他保证:“这次算不得数!我喜欢你,最喜欢你,只喜欢你!我只想和你结婚,我只想当你的道侣!!!”
此言一出,全场人惊掉下巴。
叶忘行虽然知道自家弟弟与其竹马的情意,但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时候当众表白。
不过,心境没有劈白翎。
他愣了愣,自言自语:“千年以前……叶念愉也这样做了吗?”
那彼时的叶忘止,为了挣脱母亲的束缚,又付出了何等代价呢。
叶忘行惊愕过后,突然笑了。
围观人等都以为她气得不轻,不料女子笑声响亮,旋即神色一收,眉目凛然,把两个少年一左一右、抓到近前,令道:“必须有人拖住他们,也必须有人去阻止母亲!我送你们去坝上——不,来不及了,你们快去找是非,一定要相信他!”
如果是非本人在这,恐怕已经感动得跪下了。可惜,他并没有机会亲耳听见这句话。
柳枝再度拔地起,携着白翎与裴响,飞速赶往旧河郡法场。是非前不久刚与叶忘行告别,去找斩月通风报信,他很可能正在那里。
两家的高手见状,齐齐出招。
没想到,就连叶念氏张嘴一吹、吹火般吹出了连片枫叶,也没切断一根柳条。
他们大惊失色:“怎、怎么可能?之前还压得住大小姐,怎会……”
“吾乃太徵仙师,尔等宵小,若非亲缘之困、同乡之谊,谁能拦我半步?”
庞大的法身从叶忘行背后顶出,观音千手撑开重重楼宇,像撕破了纸糊的天地,昂然立在暴雨之中。
柳叶漫天飘零,凡仰望她者,无不因视线穿过了剖开的叶心,被刹那搜魂,定身原地。
女子升至半空,忽听得咆哮水声。
她瞳孔骤缩,驰向天际。
第145章 一百四十五、石化
雷声轰鸣,如在耳畔。
白翎和裴响脚踩无限伸展的柳枝,转眼跨越了大坝。几道爆破声炸响,白翎看见,叶忘夫人已经开始摧毁闸门。
深秋正值丰水期,湖面像被人推动的镜子,逐渐倾斜。
可是白翎知道,他和裴响还没脱离叶念愉和叶忘止的身份,两人无法阻挡叶忘夫人,唯一的破局之道是找到是非,寄希望于这位三圣末流,真有什么力挽狂澜之法。
很快,他们乘着柳条从天而降,落在旧河郡街上。
适逢深夜,居民们刚被雷声从睡梦中吵醒,就惊恐地发现,远处的大坝似乎有些松动。
最可怕的是,斩月仙师渡劫的法场并未完工——苍天无眼,千道雷光没有任何收束,随意地散布在城里!
旧河郡内,一时间形同炼狱。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身上,白翎听着此起彼伏的哀嚎和惨叫,纵使知道一切都是往昔残像,仍感到一阵心寒。
他和裴响默契地没有说话,继续赶赴神树庙。
但途中白翎忍不住回望了一眼,见雷霆如同暴雪,心下暗生疑虑:天道再不长眼睛,也该有个基本法。这样杂乱无章地发动天谴,莫非斩月不在法场?
要知道法场的最大作用,就是收拢雷劫,将其导入地下,借地面法阵吸纳威力,令其自我制衡消弭。
白翎莫名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是非发现太徵受困后,立即去向斩月传信了,要与他互换身份,助太徵逃婚。
太徵与是非约定的时间,在大婚当天。
但斩月那人,会任由朋友深陷窠臼吗?知其有难、即刻动身,才是他的作风!
旧河塔近在眼前,神树庙的枫林隔着雨幕,化成了一片浓郁的血雾。闪电在叶间跳跃,短暂地映亮了半边高塔。
高塔之下,法场中心的祭坛上,瘫着一具人身!
白翎和裴响闪现到坛边,果然,里面躺着的不是斩月,而是是非。
此时的是非换回了金冠赭衣,顶着斩月身份。但他遭受了重创,命悬一线,身下的血泊犹在蔓延。
白翎从袖中搜出一枚仙丹,不管功效是什么了,塞进是非口中。幸好他没被药死,抢回来半条命,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白翎本想把他的头扶起来,结果刚把手伸到是非的后脑勺处,就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扑在指尖。
白翎迟疑道:“你应该——不会死在这儿吧?”
眼前之人,千年后成了用灵台枷磋磨裴响的元凶,即便在千年前的记忆里,白翎也对他挤不出更多善心。
还好裴响接到了心境的指示,撕下衣袖,给是非简单包扎了伤口。
是非胡乱地拽住两人,状若疯癫,语不成句。
白翎皱眉道:“要确保斩月也被洪水葬送,叶忘夫人肯定不是在孤军奋战吧?她的手下——”
“来了。”
裴响眼底寒光一闪,对危险的预感再度出现。
一阵金属扭曲声响起,旧河塔的骨架弯曲,被裴响拆出一截。他以此为剑,划出一圈灿明的圆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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