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谢启对闻绛不需要帮助一事的反应很大。
时间往回倒,在送闻绛回家的那晚,伴随着一个很讲兄弟情谊的紧紧的拥抱,谢启出现了短暂的异能失控现象,但很快收敛了下去,之后两天,谢启整个人就时不时地出现肉眼可见的状态发蔫和心情不好。
排除掉懊恼自己又没控制好异能的因素,常理判断,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让其很难过的事,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就难受得要命。
不同的人面对糟糕的心情有不同的疏解方式,谢启显然不是爱找人倾诉的那种,他这人不想说心里话时,动上酷刑都撬不开他的嘴,闻绛深知对方脾气,谢启不主动说,闻绛也不会去问。
与之相应的,谢启也变得更粘人了些。
彼时闻绛已经开始着手和林巡的实践作业,并拟好了给对方准备的信息调查初表,除此之外,他还有日常课业,课外练习,任务计划报告等事要做,这两天放学后走的比较晚,谢启就干脆去了闻绛待的教室,默不吭声地拉开闻绛前桌的椅子,然后转过身来趴在闻绛桌子上。
闻绛边在纸上奋笔疾书边说:“往左边点。”
谢启默默地左移一点。
闻绛写完一页纸,看了看谢启毛茸茸的脑袋,往他的头顶上放了一块橡皮。
谢启默默不动。
闻绛写完第二页纸,见橡皮还在,又往谢启的头上叠加了第二块较小的橡皮——这次是立着放的。
谢启默默不动。
闻绛尝试高难度的搭建,往第二块橡皮上面继续横着放了一支笔,笔晃悠了两下,j接着被没有形体的细小气流给托住,维持住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闻绛对谢启的好感度+7。
没人知道闻绛到底从中获取了什么样的乐趣,他又埋头专心写了一会儿,抬头时看见两块橡皮一支笔依旧稳稳地待在谢启头顶,满意地把东西拿了下来,然后摸了摸谢启的头。
左右现状不是那种“谢大爷突然逼你去学读心”类型的生气,闻绛对谢启的到来没什么意见,该干什么干什么,而且谢启不吵不闹,不会打扰自己干活,还很好“处理”,闻绛只要忙会儿后顺便揉两把对方,就感觉对方的心情变好了不少。
谢启变奇怪的时间点应该就是那晚上在车上和自己分开之后,而继续根据常理判断,人在难受时会想远离难受源,去感觉亲近的地方寻求安慰,两点结合起来可以推出,谢启难受这事,应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吧……?
难道是一边一看见自己就难受,一边又一看见自己就觉得舒心了吗?这具体得是什么情况才这么矛盾。
如果不是自己无意识间做了什么让人大受打击一蹶不振的事,那就是谢启后来又碰到了什么不愿提及的糟心事,又或者这皆是异能不稳定带来的情绪上的阴晴不定。
异能不稳定啊……想起来了和谢启的“互相帮忙”,闻绛写完自己的内容,拉开椅子站起来,他要去给老师提交材料,走之前顺便对谢启说:“谢启,我的副作用应该要结束了。”
“如果你觉得有效,我之后还会帮你。”闻绛体贴地说:“你不用再帮我了。”
多么不求回报、任劳任怨的付出,谁看了不说一句此人真是一位好朋友。
谢启趴在桌子上没有吭声。
闻绛本来以为对方正在考虑些人情世故的问题,或者目前心情颓丧到无心回答,但谢启几秒后慢吞吞地抬起头来,脸色有些发白。
他直勾勾盯着闻绛,脸上露出了十分茫然的神情,似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有些错愕地问:“……什么?”
……看起来好像没在感动。
在闻绛说话前,谢启的嘴唇又动了两下:“我做的很差劲?”
大脑总算脱离了空白状态,但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混乱,谢启愣愣看着闻绛,在几秒钟后才意识到闻绛似乎要走,瞳孔顿时紧缩了一下。
“你难受了吗?还是我太勉强你了?”
闻绛察觉现状不太对的同时,椅子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谢启忽的站起来拉住闻绛的手腕,他惶然开口,语速越来越快:“我可以改啊,我不用做也行。”
那这逻辑不是反了吗?最需要帮忙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啊,闻绛垂眸看了一眼谢启的手,提醒对方:“不是好坏的问题,我只是不需要了,所以就不用麻烦你了。”
“我也不需要!”
谢启的声音突然抬高,像情感的堤坝终于被冲塌出了豁口。
他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弯脊骨,隐隐失去了他一直以来尚能维持住的表象,可话到嘴边又说不明白,就像被什么给强行卡住了一样,只是反复说:“麻烦?你觉得是麻烦?你不做了吗?只有我?这算什么?”
“那没有意义。”风哗啦哗啦把纸张吹响,谢启扣紧了闻绛的手,“那没有意义!闻绛,你不能,你不能,你对我难道就没一丁点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看着闻绛平静的表情陷入了窒息般的沉默。
这可真奇怪,明明当初主张要互相帮忙的是谢启,现在从双向帮忙变成单向辅助,作为纯受益方,最感愤怒和崩溃的却也是谢启。
谢启的脸色越来越白,他握住闻绛的那只手的力道不会让人感到疼痛,扣着桌边的另一只手却用力到指肚发白,仿佛下一秒就能把那里掰坏。
气流立刻变得紊乱,在空间里积累无形的压力,关好的窗户发出喀拉的声响,在事态升级之前,闻绛抬手捧住了谢启的脸。
略凉的指尖触碰脸颊,触感轻柔的同时力度又很稳,谢启浑身一震,旁边的书哗啦掉在地上。
幸好现在是放学后,教室里没有别人,不然要做的事可就多了。闻绛看着谢启的眼睛,在那双眼里看到了矛盾的焦灼、痛苦和渴求,他轻声说:“谢启。”
就像揣摩角色台词一样,在说出对方名字时,让自己的语气刻意跟平时产生些许差别,并维持住这种差异,从而将对对方平时的称呼,和特定情况下的“命令”分开。
早在第一次就在这么做了,而如此几次,对方就会开始对声音形成种接近条件反射的反应,在听到这种特定的称呼时下意识趋向顺从和冷静。
“放松,呼吸,对,再呼吸一次。”
看来很有效。风吹起发梢,平淡的声线在乱窜的气流中丝毫不受影响,闻绛指挥着谢启渐渐调整,让呼吸的频率恢复正常,他在确定对方脱离冲动后停了一下,继续说:“谢启,你这么说,我没办法明白。”
即便要深挖对方内心最底层的核心情感,现在一两句话估计也说不清楚,说不定还会反向刺激对方。闻绛想了想,感觉自己也不是完全不懂谢启抗拒的理由,干脆主动问道:“你是想让我舒服?”
他说得平静,明明是带有情欲暗示的内容,说出来却不带任何暧昧,更像彼此相扣严丝合缝的齿轮,维持着精密而理性的运转,又或像是一把手术刀,要划开人的皮肤,将对方的内部冷静地审视一遍。
可也正因如此,这种话从闻绛嘴里说出来,就会自带着种别样的几近背德的刺激,像是雪山为你展现了旁人都不曾见到的另一面。搁在平时,这种反差会让谢启感到头脑发胀,脊背发麻,现在却又叫他觉得喉头发苦。
他的手指颤了颤,有那么几秒,他的内心其实涌现了阴暗的冲动,这种冲动不时升到最高,又在闻绛的注视下变得委顿。最后谢启抬起手,重新握住闻绛的手腕,总算挤出来一句:“是。”
“我又不是把你当......”后续的内容消散,谢启本来就对着闻绛说不出来任何贬损的话,更别提现在情绪混乱,他张了张嘴,却沉默了几秒,最后只说:“你不做我也不做了,我用不着。”
......听着还挺让人开心。
能从对方的话里感受到对自己的关切和尊重,闻绛轻轻眨了眨眼睛。
“嗯,我知道,我也没这么想自己。”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尊重是可以被感知的,自己当然不是对方拿来纾解欲望的工具,闻绛继续问:“你希望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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