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把我从泰国带回来,为我安排的这一切,全是救命之恩,”林羽鹿眼巴巴地瞧着他,“我能活下来再见到小森,真的好幸福,所以对学长也充满感激。”
此时此刻,秦世已经猜到他的心思,不由握紧了手中的袋子。
林羽鹿苦笑:“但这住院费实在太贵啦,我负担不起。幸好之前的房东说可以回去继续住,也能养猫的。”
正在床角舔毛的棉花糖轻轻扭过耳朵。
“谁说你可以把猫带走?”秦世反问后更加不悦,“你也不准走,医院住腻了就跟我回家!”
林羽鹿愣了愣:“为什么?”
为什么呢?根本没来得及为他描绘个幸福的理由。
瞧见小鹿柔弱的样子,秦世努力控制着脾气,尽量用耐心的语气解释:“我知道我之前伤了你太多次,我会改的,如果你讨厌不明不白的关系,我也可以——”
“可以什么?给我个名分吗?”林羽鹿苦笑着打断他,“像学长这种聪明人,也会因为我的不幸,就给我跨越阶级、坐享其成的待遇?”
所有字句,皆是模仿对方过往的嘲讽,想必当初印象深刻。
秦世脱口而出:“是我乐意。”
林羽鹿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如果学长哪天不乐意了,我又该滚去哪里?”
说完他继续温和补充:“再说,就算你乐意,我也不乐意。这次来东港,除了求学长接受小森的话,其余全是谎言,唯有四年前最后见面所讲,才是我的真心实意,我早就放弃喜欢学长这件事了,此生此世,再不要有什么瓜葛才好。”
近来彼此相处也算和谐,有种尽释前嫌的错觉,着实惑人心智。
“那小森呢?”秦世猝不及防,明显被这席话气到,上前拉住他的手腕,“你肚子里的孩子呢?凭什么你想走就走!”
林羽鹿终于显出几分难过:“我现在没能力照顾小森,而且我认真考虑过了,跟着学长他会有更好的未来,还是拿着老爷子给的亲子鉴定落户给你吧。只求学长有空的时候能让我看看他就好……”
说到这里,故作出来的从容终显出几分裂痕。
林羽鹿不舍地闭上眼眸,哽咽着呼吸了下,才又竭尽全力地轻声反问:“身体是我自己的,学长拿宝宝做威胁,是逼我打掉的意思吗?”
……
许是心怀郁结,说完他便狼狈地咳嗽起来。
这些话对秦世而言,全是虚假希望背后那不加掩饰的绝望,纵然开始努力去改变自己了,甚至窃喜过小鹿不懂心怀怨恨、咄咄逼人,可事实上,温和的林羽鹿比谁都倔强。
他从未有悔,也从未改过初衷。
如山崩海啸的病痛掩饰过太平,而今林羽鹿终于心猿归正。
被无视与被抛弃的愤怒过于强烈,远胜于四年前百倍。
秦世几乎禁不住冲动想把小鹿按在病床上绑好,吻住那不断冷言冷语的嘴唇,可理智告诉他,如果再这样行事,错误必将覆水难收。
沉默之际,林羽鹿努力去挣脱被学长拽红的手腕。
一次不成便再一次、又一次……
像蚍蜉撼树,像愚公移山。
总之,便是坚持要脱离这份控制,容不得半点商量。
呼吸困难的秦世猛地甩开他:“哪里也不许去,你敢往外走试试!”
说完就气到摔门而出。
被丢在原地的林羽鹿揉了揉痛处,又开始打包为数不多的行李。
好奇的棉花糖扑通往包里一跳,仰头瞧望,天真无邪。
林羽鹿戳了下猫的鼻子:“我带你走,才不听学长的。”
*
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想抽的时候,摸遍全身也没找到可用的打火机。
夜色已至,秦世站在院中的梨树下思绪空白。
正魂不守舍之际,许皓那家伙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老板!你又惹什么事了?小鹿刚刚把发过的工资都退了,还说要尽快办离职!”
秦世迟疑回视,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很是头脑灵光的许皓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确认:“其实……你早就被甩了,对吗?”
第40章 一天
“林先生中餐和晚餐吃得不多, 这样很不利于治疗。无论二位有什么矛盾,都请以病人的身体为重,否则前功尽弃。”
医生传来苦口婆心的微信。
秦世点开看过, 又飞速关掉, 倦怠地靠在沙发上陷入沉默。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他有两日未去医院, 只吩咐不准让林羽鹿离开病房半步。
结果看来,无非逃避而已,绝非长久之计。
“要我说, 既然算不上情投意合,你就少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秦陆溜达着盘动手里的玉球,“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凭什么限制人家自由?”
秦世突然坐直身体:“他才刚好转几天?随时都需要人照顾!”
“喊什么?”秦陆淡定道,“这种事让医生判断就行了,难道林羽鹿还能再度弃小森于不顾, 故意去寻死不成?”
思及小鹿的确有积极配合治疗的态度,又总在翻看剧本, 秦世欲言又止。
秦陆朝他冷哼:“还有什么借口?”
……
永远都能得偿所愿的大少爷终于在亲人面前承认:“我不甘心。”
“你啊, ”秦陆拧眉反问,“整天在外面得意洋洋地跟只花蝴蝶一样,连追人都不会吗?”
*
追求别人?
被众星捧月了二十五年的秦世从未认真想过这件事,更何况林羽鹿本才是殷切付出的那一个。
回医院的路上,他思绪起伏不止, 直至徘徊在病房外,终别无选择地承认:自己在小鹿面前唯一擅长的事,就是如何奚落和欺辱, 根本端不上台面。
罢了,再糟糕也得面对。
秦世冷着脸推开房门。
“……学长?”
林羽鹿大概已经睡了,瘦弱的身体只把被子撑出微弱的起伏,半睁开的眸子也显得茫然。
秦世放下车钥匙,故作寻常地脱下外套换拖鞋,好似仍在继续近来疲惫但平静的生活。
慢慢洗过手,又寻来水喝。
实在没闲事可做,他才低声开口:“为什么不吃饭?关着你就要闹绝食吗?”
“没这么想,”林羽鹿苦笑,“但总归有些难受。”
秦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观察他,许久才问:“你想离开医院独自生活,谁来照顾你?知不知道短时间内再复发,神仙也难救?”
竟然愿意好好交流了,稀奇。
林羽鹿艰难地支起身子,咳了声道:“学长,我并不是个需要依靠照顾,才能活到现在的人。”
不仅不是,他甚至孑然一身,永远独行。
“这段日子,学长陪我度过最艰难的时刻,我会永远记住,”林羽鹿依然真诚,“前两天我也讲话过分,经历过这么多,还和学长有了孩子,说你我互不相干真不应该,小森已经永远把我们联系在了一起。”
秦世哼笑:“你知道就好。”
林羽鹿抬眸直视:“但也仅此而已。”
……
“好聚好散吧,”林羽鹿又诚恳道,“学长明明可以和任何人好好讲话,为什么却总对我发脾气呢?是我曾经的感情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如今坚持放手冒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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