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当然不会追问要说什么,只贴心地帮忙脱下被淋湿的外套,又追着递来热毛巾擦手,殷勤道:“林先生,这就去给您煮姜茶。”
“不用,谢谢你。”
林羽鹿依然心惊得厉害,直奔秦世的卧室,推门便喊道:“学长!”
两秒后,台灯被轻轻打开。
秦世分明非常困倦,却还是浮出笑意,支着身子半坐起来调侃:“这月黑风高的忽然出现在我卧室,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别胡说了,”林羽鹿冲到床前着急,“你怎么不接电话?”
秦世满脸无辜。
拂开额前潮湿恼人的发丝,林羽鹿焦虑到不行:“我之前不知道那小说是这种状况,现在终于搞明白了,你就当我没提过,行吗?”
“不行,”秦世打着哈欠起身,找来浴巾把他蒙住,“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凭什么你说收回就收回。”
林羽鹿不过一个小老百姓,心态简直濒临崩溃:“之前就是太相信尹老师了,真以为她有什么锦囊妙计,结果是推你入火坑!学长,可千万不能碰这件事啊。”
秦世轻笑:“锦囊妙计?”
话毕他悠闲地坐到床边,微微分着两条长腿,双手支在身侧,开始仔细观察瘦弱又忐忑的小鹿:“哦,你怕再次被我骗了感情,就去找她诉苦,被她利用。”
……
伸手拉住林羽鹿微凉的手:“要我说多少次,人心险恶,你别太天真。”
“也不能说尹老师险恶,她又没在背地里陷害,”林羽鹿心乱如麻地分析,“肯定是实在没办法,才只能用这种路子把作品推给你,现在只要你拒绝就好,没损失的。”
“怎么没损失?”秦世一把将他扯到怀里禁锢,“我刚要到手的老婆又飞了。”
林羽鹿气恼着想挣脱:“现在还有开玩笑的心情?”
“没开玩笑,”秦世亲了下他冰凉的脸,“是郑重其事答应你的。”
琥珀眼充满了恐惧而担忧的水光:“我一时糊涂,现在真不需要你答应了,是你说的,做事前先想想小森。如果招惹到了不得的人——”
“好了,不能熬夜,那些事明天再说。”
秦世很不客气地把他打横抱起,丢到床上胡乱扯掉鞋子,而后便像只大型动物似的压了上去,霸占得怡然自得。
好沉。温暖,但窒息。
林羽鹿痛苦轻咳。
秦世这才换了个姿势,力气却没减弱半点,轻声安抚道:“别跟天塌了似的,到底怎么回事,明天去找老太太聊清楚就好。”
分明是来严肃相谈的小鹿被搞到晕头转向,见学长有态度松动的迹象,方才想起要逃走。
怎奈力量着实悬殊。
“你松手,我头疼,想吐……”
虚弱的哀求轻轻响起。
感觉到腰间的力量顷刻弱了,林羽鹿立刻坐起试图跳下大床,却又于一秒后再次被扑倒。
秦世将他手腕按在枕头上,笑得挺愉快:“学会骗我了?进卧室前没想过后果吗?”
当时满脑子都是“千万别惹大祸”的惊慌,哪会顾虑这些有的没的。
林羽鹿被累到微微喘息,无奈相视。
“都这个时间了,不忍心折腾你的,”秦世终于安静地躺到旁边,胳膊却在他腰间勒得死紧,温声嘱咐,“再熬夜要对你不客气,快睡,天亮就去香港。”
胡闹一通,刚在夜雨中浸染的寒冷不知不觉已消散了,林羽鹿愣过几秒,才借着微光看清这房间。
多年过去,大部分家具和摆设都是新置换的,唯独墙上的两幅照片还在:笑容灿烂的遗照,与只存在了一个多月的宝宝……
那些未曾见面的日子里,学长每天看见它们,究竟是什么心情呢?
想象不出。
纤长的睫毛染上暖光,忽闪了下,他忽道:“学长,我想喝水,刚跑得太急了,没开玩笑。”
秦世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松手起身,到柜前的饮水机里接好杯温的。
再回头,林羽鹿已经慢慢坐起身来,但没再逃跑,只是摸出睡衣兜里的手机看过时间,而后又慢慢脱下兔毛白袜子,像小孩般把它们团成个球,多半是被别墅热到了。
秦世无声微笑,靠近后把杯子递到他嘴边,却不肯松手。
林羽鹿是真的渴,唯有扶住学长的手腕垂眸啜饮,直喝掉大半杯,方才躲开小脸。
湿润的粉唇真可爱,闪烁的眼神也可爱。
秦世忍不住伸手去捏捏那雪白光滑的面颊,轻松坐在旁边直言:“你答应尹春年这么奇怪的托付,无非是想给自己找个理由。”
林羽鹿不回答。
已不再想逼这个遍体鳞伤的可怜人表态了,秦世轻叹道:“小鹿,你相信因果吗?”
因为学长的关系,林羽鹿读过不少佛学类的书籍,他不信宗教,却不否认那些精妙的智慧:“信,外界客尘、众生之心,全是因缘。”
“所以尹春年的所为虽不正常,”秦世挺诚恳,“但作品已经送到我们面前来了,也是命运所在,不妨先听听她说什么,再去做决定,没必要自己脑补太多,你怎么就那么肯定电影不能拍?”
学长的身份,注定了他是位非常理性、趋利避害的商人。
林羽鹿觉得之所以要求能被答应下来,大半原因定是自己在其中添乱。
所以此时此刻,听到此番意外的论调,他纷乱的心终于在诧异中所有慰藉,缓慢点头。
秦世又倾身亲了亲他:“晚安。”
“……晚安。”
林羽鹿感觉自己像被诡计多端的蜘蛛网缠住了,在迟疑中慢慢躺进被子一角,躲到大床的另一边,不安道:“那你不要过来,我真的要休息。”
这谨慎又天真的语气惹得秦陆发笑。
等着小鹿慢慢平静,他才掀开薄被不由分说地抱上去:“怎么可能不挨着宝宝呢?今晚可是你主动跑来的,在梦里也不要怪我。”
疲倦闭眸反驳:“梦里不会有学长。”
“是吗?可我却经常梦见你,”秦世单手捧住他柔软的脸,语气也跟着柔软起来,“总梦见你一个人在吃苦,却怎么也无法靠近。醒了我就会想,要是真能回到二十岁多好。”
林羽鹿许久才用虚弱的声音反问:“回去干什么?”
秦世靠近亲他:“爱你。”
陌生的花言巧语。太困了。没精力反驳。
林羽鹿生怕再被变态贴贴似的,慢慢翻身用额头抵住他的肩膀,呼吸逐渐浅淡。
抱着怀里瘦瘦小小的身体,秦世闻到了万年不变的洗发水香,又带来些雨水的清冽微寒,不由想起泰国同样细雨连绵的深夜。
再不愿回想,却总无法忘却。
他收紧手臂,身贴着身,腿缠着腿,仿佛这样也能用心脏触及他的心脏。
完全隔音的卧室如宇宙真空,已将尘世隔绝在外。
*
多半是天气糟糕的缘故,次日高速上的车流并不多。
依然抱着稿件的林羽鹿略显魂不守舍。
“你再补个觉,”秦世悠悠闲闲地扶着方向盘,“还得一个多小时。”
林羽鹿拒绝:“哪有怂恿副驾驶在旁睡觉的?”
强行跟来的小森在后排把薯片嚼得脆脆的,表现相当大义凛然:“没关系,我来陪他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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