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他便跟着陈敬轩走向等候已久的出租车。
秦世愣了下,大步追上去挡住去路,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小鹿,我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发誓我能做到。”
“挺简单的,你肯定能,”林羽鹿无奈地眨了下琥珀眼,“让开。”
第44章 出发
东港日复一日地变得炎热。治病的日子乏善可陈。
多半是受到反复被拒绝的刺激, 自再度出院后,除复诊外,秦世的确不再随意露面, 定期来送小森过周末的人变成了保姆与保镖。
但也是自那日后, 每天清晨,林羽鹿家门口都会出现丰盛的便当盒。
他当然不想接受这般藕断丝连的关心, 但便当除了食材优质,味道却算不上合格,米饭上常用酱料画着童稚的图案, 歪歪扭扭,一瞧便是小森的杰作。
舍不得扔, 只得慢慢吃了。
不知秦世有没有相信陈医生变成了“男朋友”,但不喜欢肯定是有的, 因为但凡陈敬轩从香港过来探望,次日的便当主菜就会忘记放盐。
逐渐恢复力气的身体。花盆里茁壮的植物。陆续到账的翻译费用。
生活里开始出现平凡的变化,让缠绵的病痛不再那般难熬。
唯独不同寻常的, 就是秦陆的七十五岁大寿格外隆重,几乎邀请了大半个娱乐圈的名人和常活跃于媒体的富豪。
他全程都牵着林亦森的小手, 逢人便夸奖外孙如何可爱懂事。
全新的继承人出现, 自然霸占了好久的头版头条。
秦世和林羽鹿的关系简直是天然的八卦谈资 ,同样未能幸免被曝光。好在除却余蔓的作品外,再没小鹿的照片外露,过度神秘,渐渐不了了之。
已经不再是天真的少年了, 林羽鹿明白:自己小小的露台之所以无比平静,是因为秦家有能力把贪婪的媒体隔绝在外。
这样也好。
总之,若非六月的那通神秘电话, 安宁的生活肯定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
当日林羽鹿正在奋力地给棉花糖洗澡,由于他体内肿瘤基本消失,人也精神了不少,按住一只怕水的淘气猫咪完全不在话下。
谁知忙忙碌碌间,手机却响个不停,颇为执着。
难道出了什么事?
他只好把猫关在浴室,擦着手担心接通:“喂?”
“林先生吗?不知你本周方不方便,我想和你见一面。”
耳畔是苍老而淡定的女声。
林羽鹿疑惑:“请问您是哪位?”
回答石破天惊:“我是尹春年。”
*
尹春年,上世纪九十年代就于国际获奖无数的香港女作家,作品缠绵诡丽、凄艳迷离,风格独树一帜,几乎全被改编成极著名的电影,结果亦是金杯无数。
她是传奇,也是林羽鹿年少时的偶像。
打从身为大明星的大女儿恋爱失败自杀后,尹春年就不再露面,跟消失了似的只活在读者的怀念中,而今主动相约,肯定是秦世从中运作。
纵然心里不敢接受这份太过厚重的礼物,但偶像的魅力比天大。
次日,林羽鹿还是很没出息地穿好最体面的衣服,坐上奔赴香港的早班高铁,生怕叫人家多等一秒。
圆梦不过如此。
*
出身极品书香门第的尹春年毕生逍遥自在,稿费更是拿到手软,能住在开满玫瑰的傍山豪宅中自然没什么稀奇。
但偌大的宅院内只有一位老仆,还是令人诧异。
林羽鹿忐忑地被引进茶室,捧住想要签名的书紧张得要命,一直在心里预演该怎么打招呼才最礼貌。
恍惚间,有位头发花白、身姿笔挺的瘦削老妇人出现在玻璃窗外。
她穿着丝光柔美的华丽衬衫,身下牛仔裤笔直轻松,气质既雍容又年轻,深邃的眸光更是不同寻常。真潇洒。
未等林羽鹿客套,尹春年进屋便道:“阿世说你模样像我长女,半点不像,她英姿飒爽,明媚动人,从不畏畏缩缩。”
……
之前学长提及总被她臭骂,林羽鹿本不信,现在信了。
“坐啊,”尹春年这般说着的同时,又投来目光,“眼型倒是别无二致,小狗似的。”
终于回神的林羽鹿忙鞠躬:“很荣幸见到您!”
“不必客气,”尹春年吐槽,“全怪阿世追着给我讲你的经历,本来我也没兴趣见客,他们那些娱乐圈的老板最会编故事。但架不住日日来扰,烦都烦死。”
林羽鹿尴尬道:“对不起,我也没什么目的,如果打扰到的话——”
“是我邀请你来的,他烦归他烦,你写的剧本倒是有趣,”尹春年从柜子上拿下一叠文稿,还有几本书,摆在茶桌边落座,“这些都是你在泰国时翻译的?”
看来秦世真跟老太太聊了不少。
林羽鹿乖顺点头。
尹春年感慨:“挺不容易,一个人带孩子还有这等毅力。”
很羞耻于承认,当时拼命熬夜翻译书稿,只是想多赚点钱。现在想来,若非过度透支身体,兴许也不会得上要了命的疾病。
心神恍惚,林羽鹿苦涩微笑。
“才读到大二,就能写英文剧本,”尹春年啧道,“可惜了,遇上渣男浪费掉天赋。”
林羽鹿本想为秦世解释几句,但思及她大女儿就是因为被始乱终弃才自杀的,又讪讪道:“是为了孩子,我的儿子很可爱,我爱他,所以不后悔。”
此话让老人陷入沉思。
林羽鹿小心翼翼:“对不起,是让您有不好的回忆了吗?”
尹春年还是没说话。
“令爱也是一时想不开,过去这么多年,您别太为难自己。”
安慰的说辞脱口而出,小鹿瞬间想揍自己一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从小报上读的八卦也可以拿到正主面前高谈阔论吗?
果不其然,尹春年皱起眉头:“莺莺不是自杀,她为人所害!”
这话在惨案发生时,老人便常对媒体控诉,但最后也没什么结果。
林羽鹿紧张地偷偷摸住衣角。
幸好尹春年很快又恢复平静,轻笑说:“阿世挺重视你。”
林羽鹿语气干巴巴:“毕竟我们有一个孩子。”
“得了吧,孩子在那些人眼里不算什么,”尹春年嘲讽,“孤儿寡母被赶出家门的事还少吗?说到底,射在哪个女人的肚子里不能生?只有当妈的才觉得孩子是宝贝。”
如此直白的语言让林羽鹿瞬间面红耳赤,全然不知该回答什么才妥当。
被批注过的剧本缓缓推了过来。
尹春年淡声道:“有几处可再考虑。”
“谢谢!谢谢您!”林羽鹿没想到她还真出手了,脸上羞涩未褪,便满眼兴奋,“我会好好改的!”
像在阐述什么家常,尹春年道:“这剧本想法挺不错,有人想要。”
诶?
琥珀眼茫然张大。
尹春年又看他:“本来嘛,是阿世求我,借我的名义买下。但我给些新导演看过,其中一人最有想法,也很热情,但价格只能出到十分之一,你怎么考虑?”
完全自动忽略秦世的部分,林羽鹿认真回答:“可以了解下对方的履历吗?最好能当面聊聊,钱是次要的,我想剧本能被送到懂它的人手里。”
尹春年大笑:“看来阿世是不懂了。”
林羽鹿为难地勾起嘴角。
“听说你之前病得很重,生死过一次,应该也想得明白,”尹春年竟然点起支烟,“少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没必要沉迷于苦情付出。你活得精彩,追求者自然趋之若鹜,也不差那一两个有眼无珠的,世界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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