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哼笑着打开广播:“那算了,你太幼稚,没有共同语言。”
“我还是个小孩呢,”小森理直气壮,“你已经不知道是个什么了。”
猝不及防的童言童语把林羽鹿逗笑,面色终于好看了些。
雨刷器不断刮出水痕,广播里的老歌悠扬又昏沉。
的确让人很想去梦梦蝴蝶。
耐不住寂寞的小森忽然跟着旋律唱起歌来。
“儿子,你有点五音不全啊,”秦世无情指出,“也不知道像谁。”
在旁沉默的林羽鹿忽有些心虚。
小森不服:“我唱得很好,不然怎么唱?”
秦世随意教了他两句。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又将会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印象中好像从未听过学长唱歌,真和他的性格一样,松弛又轻松,而且清朗的声音显得意外……清纯。
林羽鹿无声失笑,侧眸望向窗外的细雨连绵。
耳畔仍是小森天真又曲折的歌声,无忧无虑的时光,能停驻多好。
*
对于他们的到访,尹春年毫不惊讶。
她正在书房练习书法,宽大的老花镜挡住大部分表情:“怎么,被我吓坏了?”
此事是因自己而起,林羽鹿自认为有责任率先表态,忙上前一步道:“尹老师,我昨天真心以为您是帮忙解决我的感情问题……这事太大了,不、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要我说,有冤屈就报警,”秦世饶有兴致地插着风衣兜,抬头参观起她的藏书,片刻后又劝说,“电影不是意气用事的工具。”
“追诉期快过了,”尹春年缓慢写字,“调查这事的警察,十五年死了三个。”
轻描淡写,彻骨冰寒。
林羽鹿依然回不过神来:“可就算把剧本改成架空背景,最终让这故事上映,又能改变什么呢?”
秦世更直接:“而且全是您一面之词。”
“也许改变不了什么,”尹春年终于停笔,走到墙角的保险柜前按了几下,“但这是我唯一能为莺莺做的事情。”
她拿出一些文件,走到秦世面前道:“我能找到的证据和警察资料。”
匆匆翻过,秦世冷静回答:“尹老师,您的遭遇我很同情,但事情非常难办。你觉得曾家听闻风声,会怎么对付我?如果小鹿不要求,我又有什么理由非拍它不可?”
“没什么理由,”尹春年又回到写字台边,“只不过你是唯一有能力也有可能伸手的人,我必须试试,否则也不想兜那么大一个圈子。”
话毕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播放器,轻轻按下,瞬间传来极恐怖的动静。
那是非常年轻的女声,定然处在非常危险的状态中,哭抖得不成样子,用粤语支离破碎地喊道:“妈妈,救我!……他要杀我,求你来救救我……妈妈……”
似是不忍再听,尹春年垂眸关闭,摘掉老花镜揉了揉眉心:“这是莺莺最后一次打给我的电话录音,她热爱生活,充满梦想,绝不会自尽。”
被彻底惊住的林羽鹿脸色苍白。
“我身无长物,唯有这把笔杆子还能使使,”尹春年看向窗外正在逗鹦鹉的小森,微微叹息,“我们也没什么共同之处,除了为人父母。我相信这很容易理解,曾被孩子如此呼救过,是绝对不可能放下的,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想让莺莺消失得悄无声息。”
林羽鹿相当感性,代入小森后他不禁难过低头,心里拧得生疼。
可再怎么疼,也不可能逼学长步入险境……
如果此事为真,曾家又权势滔天,秦世真就等于平白无故树下大敌。小白说得没错,民不与官斗,此事的后果如何,已经不在他这个普通人的想象之中。
书房一时间安静至极。
万没想到,却是最无辜的秦世最先打破僵局:“行,明白了,这些资料我带走,之后也会去尽量了解清楚,再答复您这部电影的可行性究竟如何。”
真潇洒,潇洒到有点冲动。
林羽鹿吃惊地看他。
秦世轻松一笑:“那就不打扰了,答应过儿子去水族馆。”
话毕他便拉着林羽鹿离开书房。
几秒钟后,小鹿又独自迟疑地走回来,认真追问:“老师,你当年救我,不会是为了今天的目的吧?”
重新拿起毛笔的尹春年既不愤怒,也不感激:“没人救你,是你自己救自己。”
充满无奈的琥珀眼浮出太多情绪,但终究还是渐渐放下了刨根问底的执念。
尹春年这才笑:“难得见你们两个一起出现,挺登对。”
*
谁意气用事,秦世都不可能意气用事。
林羽鹿重新追到他花园里,实在不解:“学长,虽然尹老师的作品很棒,但这么做你弊大于利。万一遭到那家人的报复,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说搞清楚状况再决定,”秦世依然平静,“但我也不只想趋利避害。”
林羽鹿郁闷地盯住他的眼睛。
“终究还是被老太太拿捏了,”秦世失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利益至上者,也不想让小森长大之后知道,我无视了一位母亲最后的求助。”
话毕他又望向身边灿烂的玫瑰田:“而且我觉得,这电影也许有点意思,不是吗?”
林羽鹿常认为自己了解他,但又永远无法预判学长的任何决定。
怔愣过后,只剩叹息。
秦世道:“不过你真想当电影的编剧吗?不必为了报恩去勉强自己,你才最容易受到伤害。”
“电影拍不拍,听学长的,”林羽鹿毫无迟疑,“如果真拍,我当然愿意。”
话毕他苦笑:“毕竟有小森的存在,我不可能和学长划清任何界限,与其怕东怕西,不如跟随自己的初心。”
表面柔弱,内心疯狂。
秦世似乎早就知道林羽鹿的答案,轻轻一笑:“那你可要步步为营了。”
林羽鹿受到他的影响,渐渐从闯了祸的慌乱中恢复过来,缓慢颔首。
“而且你昨天答应我的事要说话算话,我已经当真了,”秦世看准一朵玫瑰后自言自语道,“被老太太这么折腾,偷她朵花不过分吧?”
修长的手指轻轻探入荆棘,摘下一朵堪称完美的白玫瑰。
花被递到眼前,琥珀眼眨了眨。
秦世朝他勾起嘴角:“其实昨天我觉得很幸福,你竟然愿意去想象一种重新接受我的可能,还以为你已经没有这份心力了。”
仍在为他的事业和安危担心,着实不明白学长何时变成了恋爱脑。
林羽鹿恍惚回神,把花接到手里。
相识的第九年,第一次要和学长共同面对一件事,这感觉……意外地比爱与恨都要真实,简直触手可及。
轻嗅玫瑰,是淡雅的香甜。
“爸爸,给你吃这个!”
小森忽然屁颠颠地跑过来,举着个玻璃纸包的糖果。
已经是大孩子了,林羽鹿抱起他非常吃力,还没喘过气,嘴里就被塞进甜蜜。
幼稚又浓郁的奶香。
小森很得意:“奶奶给我的,是不是超好吃?”
林羽鹿点头。
秦世在旁不满:“我的呢?”
“只有两颗,另外一颗已经吃掉了,”小森哼哼,“你自己去管奶奶要吧,阿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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