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冰箱,顾思意买的桃子已经坏了。
陈玦不爱吃水果,他一直没碰。
窗台外来了一只灰鸽,停留在空空如也喂食器上,然后用翅膀暴躁扇陈玦的窗户,提醒他:面包呢?
陈玦把没人吃的蓝纹奶酪放在了窗台,鸽子闻了一下就走了。
他不知道顾思意最近过的怎么样,因为思意不再对自己报备日常生活了。
很听话,很遵守条款,但多少有些太听话了。
陈玦想问,可最终也没问他放学要不要过来。
他感到很不习惯。
自从年少时来伦敦后,陈玦和家里的联系愈发减少。他和父亲不是很亲密的父子关系,打电话也十分保守。
他唯一能收到的思念,就是几乎每周一通的、来自顾思意的电话,有时候是视频,思意年纪小,会用软软的声音说:“陈玦,我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我呢?”
“你要好好吃饭,听说伦敦不好吃的,会暴瘦,你要多吃点,祝你身体健康。”
他也很会说漂亮话,所以陈玦的母亲很喜欢思意。
陈玦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想,记忆中的少年总是缠着他,叫他哥哥,不论陈玦怎么拒绝他让他不要这样,别当狗皮膏药,顾思意还是不听。
他们看起来分别了五年时间,但期间一直保持联系,从未真正断联。
顾思意从来没有离开他的生活这么久。
有次陈玦出车祸醒来,家人不知道,顾思意也不知道,但他那天接到了顾思意的电话。
顾思意忧愁地说:“想你了,哥哥,你昨天怎么没有接我电话,我做了个噩梦,我好担心你,你生病了么?你有老实吃饭么?”
陈玦躺在病床上,非常诧异顾思意是怎么感觉到的。
心灵感应么?
他们没有血缘。
……可是,就这样一个爱他的,离不开他的小孩。
现在却连周末都不愿意来了。也不发消息了,不打电话了。
陈玦只说让他保持距离,没让他玩消失。
难道顾思意是永远不打算过来了吗?
第17章
十一月的牛津, 天色日复一日地阴沉。
顾思意靠在宿舍的窗边,看着中庭落下的枯叶。窗外的常春藤已褪去绿意,爬满红砖墙的枝条光秃秃的。
耳机里播放着干净的白噪音, 打开平板,顾思意习惯性想去看陈玦的辩论视频, 手指在半空中停了停, 最终还是点了听歌软件。
“辩题:爱情与依赖的界限。”他在本子上写下这行字, 又划掉,改成“青春期的迷恋是否等同于真爱”。
“正方认为, ”他轻声说,仿佛在和空气辩论,“这种感情本质上是一种依赖性移情。从心理学角度来看,青春期的个体往往会对关爱自己的对象产生错误的情感投射……”
钟楼的报时声透过玻璃传来, 顾思意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阴云密布, 细雨淅沥,整个牛津都浸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里。
“反方认为,”他换了个姿势, 声音有些发涩,“感情的真实性不应该用年龄来判定。如果连最初的心动都要否定,那还有什么爱情值得相信?”
他停下来望着窗外。
这三个月来,他第一次允许自己正视这份感情, 他自我否定和深层探讨,或许真如陈玦所言,这份感情是错误的, 是依赖过度导致的。
顾思意把陈玦设置了免打扰,取消了消息置顶,免得总看对方有没有找他。暂时看起来是管用的, 他控制住了自己,持续一周没有找过陈玦。
“正方补充论证,”他继续说,声音越来越轻,“这种感情会影响双方的正常生活。它让一个人在课堂上走神,在深夜失眠,在每个周末期待见面,消息慢一点就患得患失……”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顾思意拿起手机,点开和陈玦的对话框。
上一条消息还停留一周前。
他打开设置,把手机屏保从那张陈玦坐在泰晤士河船上戴着墨镜注视自己的照片,换成行尸走肉的剧照。他反复这样设置已经好几次了,白天换别人,晚上想陈玦了又开始看他照片。
“综上所述,”顾思意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这种感情确实应该被否定。”
辩论赛上学到的那些技巧,此刻都用来否定自己的心意。
可即使他在逻辑上完全胜利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周五下午的校园格外安静。
顾思意在食堂吃完一份足够难吃的烤鸡肉配土豆泥,背着书包去了图书馆。
阳光透过哥特式的彩绘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顾思意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看书。
刚坐下不久,他视线余光便捕捉到不远处有个人的背影,高大、笔挺,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耐克卫衣,看起来身材很好,黑色的头发很短有些乱,戴着眼镜。因为侧脸轮廓深邃,那人微微侧过脸去翻书的动作,让他瞬间错觉看见了陈玦。
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手中的笔尖在纸上划过一道凌乱的线条。
回过神时,顾思意原本专注的状态完全散了,再一看那男生,正脸完全不像。
他垂下眼,心里有些空。
自那天约法三章的合同发来之后,他们之间就好像突然竖起了一堵高墙,连最寻常的问候和玩笑都变成了奢侈。
明明以前,他随便发一句“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两只海鸥在打架,你见过海鸥打架吗哈哈哈……”都能等来陈玦不耐烦又认真回复,问他有没有图,可现在……他连“在干嘛”都发不出去。
顾思意靠在椅背上,眼睫微微颤动,最终缓缓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抱歉,请问你还好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顾思意抬头看见一个金发男生站在面前。他穿着深蓝色高领毛衣,英国人,长相极其俊美,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少年。
“我没事。”顾思意摸了下自己的脸,还好,没哭。
“我叫Barry,”对方在他面前蹲下,笑容明亮,“其实我认识你,Nathan。我看了你前几周的每一场辩论,很精彩。”光线从旁边的窗户照进来,照亮了Barry完美的侧脸,他有着斯拉夫贵族特有的轮廓和金发碧眼。
“你说得太好了,”Barry认真地道,“尤其是你反驳对手时那种克制又犀利的方式。我很欣赏,所以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聊聊,希望能和你组队。”
顾思意表情愣了下。最近他为了争取一些资源,非常卖力地社交,主动交了不少朋友,这样送上门来的倒是第一个。
眼前男生阳光下那双湛蓝的眼睛像宝石一样纯粹。他的睫毛很长,鼻梁很高,嘴唇线条优美,整张脸漂亮得不真实。
“谢谢,不过我最近状态不太好。”顾思意低声解释。
“每个人都会有低谷期,”Barry温和地说,低垂着一双湛蓝眼睛,“如果你愿意,周四我们可以一起参加选拔赛。我观察过你很久了,你是很好的辩手。”
“Barry!”远处传来喊声。两个穿着polo衫的男生朝这边走来。附近瞬间传来嘘声。
“Nathan,”Barry站起身,转头对他微笑,声音很低,“我朋友来了,这是我电话,记得联系我。”他挥挥手,和朋友一起离开了。
-
周一,下午,天气阴郁,玻璃上凝结着雨水,顾思意和邱耀在教室里复习。
“我们和谁组队?”邱耀问。
“他说他叫Barry Watson,好像就是本地人。”顾思意看着书,随口道。
邱耀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老天啊,你挖了Barry和你组队!那个Barry Watson?”
顾思意抬头:“你认识吗?”
“你竟然不、认、识!Nathan!他是Barry Watson!”邱耀的语气好像在说“OMG杉菜你居然不认识道明寺!他可是F4!”或者“那是布鲁斯·韦恩!你竟然不知道?!”
顾思意:“……所以他是?”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