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意收回目光,深吸口气,努力做出自己毫发无损的模样,笑了一下。
一旁的主持人回身告诉Barry:“如果Nathan还是感到不舒服,理事会建议他退出这次比赛。”
Barry也认真地注视他说:“你如果真的不舒服我们就退出,我会保证让你进名单的。”
“……我真没关系,”顾思意摇了下头,“我好多了。”
主持人:“那么就照常公布辩题了。”
“本院认为,英国应该归还被侵略国家的文物。”
顾思意看着抽到的反方立场,太阳穴倏地又跳了起来。
因为反方立场认为不该归还。
这个辩题根本不该存在。
顾思意强迫自己专注,开始写稿,最后他不得不换了位置,他换到了三辩,从文物保护的专业性,到研究价值的延续性,到抨击故宫博物院文物监守自盗,试图用最客观的角度论证。
掌声依然热烈,但他知道自己今天状态不佳,勉强做了一个陈词。
比赛结束,Barry给了他一个拥抱:“今天反方很难论述,不过名单上一定有你,我可以保证。你现在怎么样?还在耳鸣么?”
“没有了。”顾思意摇头,“Barry,抱歉,但我想做一件事……”顾思意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Barry看起来有点惊讶:“你确定?”
“我确定。”
“那去吧。”Barry朝他点头。
旋即,顾思意突然站起。他走到中央,面对满场观众和镜头。
“各位,我还想说几句话。”他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等所有人安静下来,他说,“我是反方三辩,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完全不认同刚才我所辩护的立场。大英博物馆里的文物,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我的祖国,当然也有其他国家的文物。它们不应该在这里,它们应该回家。”
全场一片寂静。评委们面面相觑,这在牛津辩论史上还是首次——一个学生公开反对自己刚刚辩护的观点。
“但是,”顾思意继续说,“这就是辩论的意义。它教会我们如何理解并阐述与自己立场相左的观点。这不代表认同,而是一种思维的训练。我尽我所能为我的观点所辩,也有推翻它的权利。”
随即,观众席上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渐渐汇成雷动。
陈玦在台下看着那个挺直背脊鞠躬的身影,指尖抵着膝盖,眉眼沉着,轻轻笑了。
顾思意弯腰说谢谢,然后坦荡地下台。
Barry又给了他一个拥抱:“你真勇敢。”
说完他甚至抬手摸了摸顾思意的头发,然后悄悄地往顾思意的耳朵里赛了一枚小巧的蓝牙耳机:“给你的。”
耳机里传来轻柔舒缓的古典乐。顾思意有些惊讶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
观众席,陈玦眉心蹙紧。
顾思意住在朋友家里,陈玦没有太担心,因为他能察觉出邱耀和思意只是朋友,明显和直男串通着骗他玩。
眼前这一个,不一样,像来真的。
陈玦扫了两人一眼,起身离开。
赛场后台。
场下,队友们还在激烈讨论,有人在吐槽辩题,有人在回顾精彩论点,有人在赞美顾思意,说他简直太棒了!这时,顾思意的手机忽然震动,他拿起来看了眼——是陈玦的消息:“我来看你比赛,在外面等你。”
在这条消息之前,还有几条:
“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吗?”
“是不是又头疼了?”
【已取消来电】
顾思意盯着这几串文字。
“我得出去一下,”他低声对Barry说,“我去见个朋友。”
Barry蓝色的眸子里充满温暖,见顾思意穿得单薄,他解下自己的格纹围巾:“外面太冷了。”他帮顾思意围上,“记得回来参加晚上聚餐。我邀请了一些朋友,你上次说过的。”
顾思意应了。
临近圣诞月的牛津已经很冷了。
顾思意裹紧围巾穿过中庭。远处的基督学院钟楼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几只乌鸦停在枝头。
陈玦站在一棵老橡树下等他,枝叶沙沙作响。长椅上落了层枯叶,湖面泛着细碎波纹。
顾思意远远看着,他觉得陈玦今天虽然穿得随意,但好像特意抓过头发,帅的有点太帅了。挺不讲道理的,陈玦要他远离,难道不该反省一下自己平时是不是打扮得过了?主动打电话是谁的错?
他走到陈玦面前,也没说话,乌黑的眸子仰起来对着他。
陈玦一眼看见了他脖颈上多的围巾,是PPE系发的,显然不是顾思意的。
陈玦面无表情:“我送你的帽子呢,怎么不戴?围巾谁的?”
“……Barry的。”顾思意问号脸,“你这么远过来看我比赛,就说这个?”
陈玦:“就是你旁边的英国人?二辩?摸你耳朵和手那个?”
四十分钟,抱了三次。
顾思意:“……原来你不戴眼镜眼神也这么好啊。”他望着他,随即垂下眼,轻轻吐了口气,“你很介意?”
陈玦侧头,说不。
“不?”
顾思意抬头,认真看他:“你说我分不清喜欢和依赖,那你呢?”
“你现在的不高兴,到底是因为我是你需要管的孩子,还是因为有人碰了你不想别人碰的东西?”
第22章
顾思意刚从辩论场上下来, 他的好斗属性完全被激发:“你说你对我有责任,所以这样管我,OK, 这可以解释你的在意。可陈玦你能分清,什么是占有欲, 什么是责任心吗?”
“你想多了, ”他只在顾思意提到“被人碰他不想让人碰的东西”时眼神抬了下, 现在连表情都没变化,“他家背景复杂, 正处于媒体聚焦中心。你们走得近,公开场合搂抱,媒体或者竞争对手会更注意你,这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我不希望你卷入党争。”
陈玦看着他, 说:“以及, 我对你没有占有欲。”
顾思意:?
顾思意燃烧的小火苗被陈玦瞬间浇熄了。
陈玦永远、永远可以为他的不正常的行为找到看似非常合理的理由!
这不是占有欲是什么?!
“好,我明白了。你的责任就是看着我不能出问题。”顾思意冷笑一声,耸肩, 正要转身离开,对面男人忽然拉住他,在顾思意没反应过来时抬手,温热的指尖碰了碰他额头上的伤疤, 道:“刚刚比赛中怎么了?你这儿又痛了?”
顾思意浑身一僵。
陈玦修长的手指停了一下,眼神微微一偏:“还是耳朵?我记得你从小头疼时只按这里,现在怎么戴耳机都不摘?耳朵有什么问题吗?什么时候出现的?”
顾思意感觉好像有细微电流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背脊,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大步,偏头躲开陈玦的指尖,几乎有些颤抖, 嘴唇抿紧道:“你别打岔,你刚才都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凭什么回答你,这不公平。”
陈玦没有强求,安静地放下手:“公平是吧,那你先正面回答我——你喜欢戴耳机听歌,连睡觉也不摘,到底是为什么?”
语气变快:“耳鸣?还是头疼又严重了?你以为你掩饰得很好?”
顾思意轻轻扭开头:“我没事,这不是什么事。”
顾思意的症状其实没那么严重,也不是小时候的后遗症,只是前两年高烧不退,家里没人,他怕张疏桐担心就没给她说,自己吃了退烧药就睡了,留下了后遗症。
他连医生都是自己去看的,吃点药,听点歌,也能缓解问题。
陈玦盯着他:“不是大事脸白成那样?等下就带你看医生。”
“不看了,”顾思意低下头,他能感觉到陈玦的关心,“我不是小孩子,有问题我知道去看医生,而且我晚上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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