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玦抿了口葡萄酒,平淡地说:“不妨碍我就不歧视。”
顾思意手指不由自主蜷缩:“什么叫……不妨碍你,就不歧视?你被他们妨碍过么?”
陈玦顿了下,回答:“有过。”由于比较恶心,他并不愿意回想。
结果顾思意居然还在追问:“你被男生追过吗?”
陈玦“嗯”了一声,不想多聊:“你为什么总好奇这些。”
他不是歧视,只是很排斥。二者区别很大,他不可能在大街上看见俩基佬在接吻会冲上去对人家竖中指,但一定会绕道走。
然而顾思意还在想他第一句话:“……是追你的人有艾滋?所以你是讨厌艾滋,不是讨厌男同吧?是吧,艾滋病会传染,同性恋可不会,不一样的。”
陈玦:“……”
陈玦深吸口气,承认了:“都很讨厌。”
闻言,顾思意怔愣几秒:“……是吗。”
他垂下眼睫喝水,心不在焉地用毛巾擦手。
来之前,顾思意想过很多种可能。
眼前陈玦的反应,他也思考过。
可真的发现他的性取向这么正常后,正常到不正常了,顾思意还是很失落。
他眼神的余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身侧那对过结婚纪念日的情侣。
陈玦注意到了,因为这很怪,所以他观察了几秒,蹙眉出声:“顾思意,你……”
顾思意回神:“怎么?”
陈玦的目光很深,看了他一会儿,说:“没什么。”他换了话题,“你读牛津的什么专业?”
顾思意夹了一根前菜沙拉里的芝麻菜,说:“我学法律。”
“法学院?”陈玦有点意外,“为什么?你想当律师?”
顾思意:“因为你学法律。”
陈玦对他的人生影响很大。
没等陈玦说什么,顾思意就道:“其实我也是随便报的,不知道学什么,不能说完全因为你。以后要不要当律师得另说,我想我如果做了律师,可能是很坏的律师。”
陈玦看他一眼:“那你还是别当了。”
“我考虑一下。”
侍者端上主食,顾思意一边切着盘子里的鹅肝,一边说起学校的事。
“我昨天才到的,宿舍有点小,不过很合适,和我在家里的卧室差不多的。衣柜也大,窗外看起来会有壁虎进我的房间。”他说到兴奋处会不自觉地比划,眼睛亮亮的,“听说有蜘蛛。”
陈玦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给他添点饮料。
暖黄的灯光洒在少年温润的侧脸上,陈玦意识到,顾思意的确长大了,也快成年了,变化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
他小时候就长得很漂亮,留过一阵子的及耳发,陈玦带他出去,别人会问他:“这是你妹妹啊?”顾思意会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我是男生。”
长大后顾思意脸上的英气比漂亮多一些,但笑起来还是那样可爱,虎牙总会不经意从唇间露出来,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但陈玦知道他只是看起来。
小屁孩坏心眼很多的,像他说的,如果他做了律师,大概是不择手段的、陈玦最讨厌的那一类。
“思意,”陈玦收回视线,说,“你妈妈知道你来找我吗?”
顾思意的动作顿了顿:“知道的。”
陈玦又问了几句关于他母亲的话:“张阿姨身体还好么?”
顾思意点头说还好:“今年刚体检过,指标都正常。”
饭过一半,陈玦问他:“宿舍有门禁么?”
顾思意摇头:“我问了,我住在你这里可以,因为你在我给学校填的紧急联系人名单上。学校也没有那么严格。”
“那今晚回学校吗?”陈玦问。
“我想住……”顾思意小心地开口。
还没说完,陈玦看了眼表:“时间还好,等吃完我送你回学校。”
“我不想回去。”顾思意打断他,声音带着点恳求,“就一晚上,我想和你多待会儿,行吗。”
陈玦看了他几秒,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付完账出门时,伦敦的夜风已经有些凉了。
顾思意下意识往他这边靠了靠,像小时候那样。
陈玦看着他的侧脸,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又想起这些年自己的疏离。
吴霜去世前让陈玦以后要照顾好顾思意和他母亲,要管顾思意一辈子,但没多久,陈玦就出国了。
所以这些年他根本就没尽到责任。
“冷吗?”陈玦低头问。
顾思意摇摇头,但还是靠在他的身上。他希望陈玦可以搂他一下,但陈玦没有。
这没关系,顾思意有的是办法。
一上车后,他假装犯了困,揉了揉眼睛,靠在陈玦身上不动了。
陈玦低头,嘴唇平直:“你是真困还是假困?”
顾思意心头一跳,嘟哝出声:“真困……”
他把眼睛闭上,睫毛轻颤。伸手小心地抱着陈玦的腰。
陈玦身体微僵,因为很久没人这样抱他而不太适应:“你又干嘛。”
顾思意:“困了呜……”
顾思意马上假装自己睡着了。
他调整呼吸至均匀,但陈玦的身材触感太过坚实。顾思意心跳在加速,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对他的想法有一天被发现了,又被讨厌怎么办?
摇摆不定的时刻,占有欲可耻地占了上风。
他选择享受。
隔着布料,顾思意感受了一下陈玦衣服底下块块鼓起的、坚硬的肌肉轮廓,一时心猿意马,想叹息,又觉得好爽。
陈玦真是自律,学业和工作这么忙居然也不忘健身。
如果是他的就好了。
和陈玦待在一起,他甚至可以不需要耳机,也不会总是耳鸣,他感觉世界是安静的,只有他和陈玦,嗡鸣声更像是他心脏的共振,而非噪音。
车厢后座。
陈玦的手指轻轻拨开他的黑发,指尖拂过他的额角,那里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已经很淡了,但还是能摸到一点凸起。
“那你睡吧,”陈玦的声音低,也有点无奈,“十分钟就到家了。”
他看着顾思意,少年的脸和记忆里的模样渐渐重合了。
他第一次见顾思意是很多年前了。
陈玦十二岁,顾思意才七岁,跟他母亲张疏桐一起来的。吴霜似乎有话和张疏桐说,就让陈玦带弟弟去玩:“就在家里玩,不要走太远。”
陈玦并不乐意带小孩,上次家里来了小孩,弄坏他航模的事现在还记忆犹新。陈玦冷淡地说:“我还有事,不能陪你。”
顾思意“哦”了一声,就乖乖待在旁边,不吵也不闹。
但陈玦还是很烦他。
当然这是无差别的,他叛逆期来得早,一视同仁地烦所有人,希望地球爆炸只剩他一个人。
尤其是这小屁孩黏他黏得紧,像块狗皮膏药,看起来坐在旁边不吵不闹,但陈玦只要一起身,马上跟着他走,陈玦去上厕所,他要站在门口看,眼巴巴的。
很像姑妈家里养的马尔济斯犬。
顾思意的妈妈当时在吴霜的慈善机构当管理,所以顾思意从那之后就经常来了。
陈玦对他的烦简直是与日俱增的,让他:“你别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
顾思意“哦”了一声,说:“好吧,陈玦。”
陈玦就发现这小孩的乖,好像是装的,在不同的人面前,完全是不同的嘴脸。
顾思意又说:“可是这样是不是对你不礼貌。”
陈玦相当冷漠地说:“别打扰我,别来我房间就是最大的礼貌,你妈妈没教你规矩吗。”
“你别那么说我妈妈。”顾思意有点沮丧,但还是不肯走,经常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盯着他,让陈玦怀疑他是不是在学校被霸凌,没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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