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乙端出早食,进灶房时见得粥和米糕等都热好了,想也知道是钟洺起早准备,吃完才走。
“晚上要吃好吃的,白日里简单吃些垫垫肚。”
钟涵很懂这个道理,点头如小鸡啄米,他要空着肚皮,晚上吃大鱼大肉!
及至午间,钟洺回了家,上来时单独拎了两条鱼,一条灰突突的黑毛,有个二斤沉,算是黑毛里长得大的,另一条红灿灿的红方头鱼,鱼如其名,脑壳又方又扁,有近一尺长。
还有网兜里大小不一的棍子鱼、海乌鱼、大眼鱼,一大一小两只鱿鱼,五只乱爬的螃蟹,海胆、海星、扇贝等零儿八碎,挂在网上一起上来的也有若干,只是都凑不成一盘。
“这条方头好,正好做今晚的主菜,红红火火。”
系着围裙的苏乙闻声出来,见了鱼获欣喜道:“这是你使网捞的还是下杆钓的?”
“下杆钓的,黑毛和鱿鱼也是这么来的。”
钟洺也觉这条方头来得好,年节当日,格外应景。
东西七七八八,全都倒入盆中端进灶房,苏乙让钟洺坐下歇着,他里外忙碌道:“你回来得巧,正好一锅油饼出锅,尝尝味道如何。”
他用筷子捡一竹箩,搁在堂屋饭桌上,钟洺洗了手,掰开一个吹一吹,一半给小弟,另一半两个角,他和苏乙各咬一口。
“嘶,好烫。”
三个人都被烫得吐舌头,吸口凉气继续吃,外壳金黄,内里有米香,带着恰到好处的咸味,不配菜空口吃也可顶一顿饭。
苏乙还是第一次在家炸油饼,以前在舅家他看刘兰草做过,舅舅在时他过年还能分到一个尝,舅舅走后刘兰草仍会做,但看得很紧,生怕他偷吃,他索性也不去打下手,今日做来,倒觉得有几分生疏。
好在他慢慢地做,出来的第一锅也没炸糊,已是万幸。
“好吃么?”
他自己尝着味道平平,钟洺却连声夸赞,“好吃得很,比乡里卖得还好吃。”
钟涵也两个手捧着,吃着小嘴和小脸都油乎乎。
“嫂嫂还会炸油饼,嫂嫂好厉害!”
苏乙让他俩哄得眯眼笑,“那你们先吃着,我趁油还热,再炸一锅,还要煎些蛎黄饼,中午就吃这个了。”
他旋身回灶前,钟洺跟上去,喂他一个吹凉的油饼。
填饱肚子,下午烧一锅热水,钟洺挥刀霍霍向鸡鸭。
钟涵不敢看,他拎着去木板桥上杀,烫下来的毛一股子冲鼻的腥味,钟洺很是闻不惯。
他们水上人能头顶咸鱼睡大觉,换成这些个地上跑的反倒受不了,赶紧一把倒进海里,几个浪头后卷得了无影踪。
年饭吃得早,哪怕冬日里天黑得早,也成功赶在天还亮时上桌。
当中一条清蒸方头,左一道萝卜炖鸭,右一煲鸡汁捞海贝。
鸡鸭都只做了一半,另一半抹了盐挂在外面竹竿上,放一晚不会坏。
蒸熟的螃蟹转青为红,摞在一处,一人一只,三个海胆挖出来蒸蛋羹,上面还放了拇指肚大的嫩虾仁。
买回来的腊肉切片和蒜苗同炒,冬笋和冬菇烩为一碟,另一盘凉拌裙带菜算是桌上唯一的绿色。
最后两个菜,一是在乡里食肆吃过的红豆芋泥,二是过年必不可少的腌血蛤。
十个菜摆满桌面,听起来多,其实除了鸡鸭鱼外做的量都不太大,也给多多留了年菜,除了鱼虾,还有鸡肉鸭肉各一小块,一起开开荤。
吃饭前先祭祖,水上人不像陆上宗族有宗祠,仅各家在船上拜一拜亲故牌位便罢。
这该是苏乙双亲第一次尝到儿子与儿婿,在大年夜供上的香火,和钟老大夫妻的牌位前一样,皆放了热腾腾的饭菜和点心。
三人分别上香磕头,苏乙本以为自己会掉眼泪,实际上并没有。
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就算爹爹们看见了也只会为自己由衷高兴。
桌边,钟洺早已提起温好的酒壶,给自己和夫郎各倒一盏屠苏酒,钟涵则喝甜丝丝的蜜水。
“年年如意,岁岁安康!”
三只酒盏当空碰到一处。
新年到了。
第90章 梅子酿
说实话, 屠苏酒这东西并不太好喝,苏乙喝的时候想到跌打损伤时涂的药酒,只觉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复杂味道。
但因里面添了药材, 一口下肚,确实从头暖到脚。
钟涵本还为只有自己喝不了屠苏酒而遗憾, 这会儿一看嫂嫂的模样就知不是甚么好喝的东西,遂也不惦记, 捧着一样的酒盏美滋滋喝蜜水。
“不爱喝就不多喝, 只喝这一盏应个景, 过后给你换成梅子酿。”
钟洺对于屠苏酒的味道倒是颇能接受,据说可以祛风散寒,多喝一些, 就当驱一驱体内的湿寒气。
开席的酒水饮罢,一家人举筷吃菜, 鸡鸭鱼肉样样齐全, 一样夹一筷子都觉混了个两分饱。
钟洺和钟涵以前跟着唐家过年,桌上也是有这么多菜,和今年的区别只是桌上少了人。
苏乙却是第一次如此轻松自在地坐在年饭桌旁,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一筷雪白的清蒸鱼肚肉落在碗中, 不消说也知是钟洺给夹的,正想吃掉,另一边却又伸来一双筷,上面是一块颤巍巍的鸭肉。
“嫂嫂, 吃肉。”
钟涵把大块的鸭肉放进苏乙的碗里, 苏乙刚刚对着爹爹牌位没落下的眼泪,险些在这一刻掉下来。
“谢谢小仔。”
苏乙绽出一双梨涡,他摸了把钟涵的小脸, 又觉不能谢了弟弟不谢哥哥,瞧眼钟洺,同样道:“也谢谢相公。”
“你谢我,我谢你,这顿饭怕是要吃到明早去了。”
钟洺眉眼一弯,在碗盘里分别找到一只鸭腿和一只鸡腿,分别给了夫郎和小弟。
炖鸭里的萝卜吸饱了汤汁,带出一丝清爽的甜味,鸡汁里的鸡肉伴着海贝,也给海贝添了一层鸡肉的油香。
用筷子把贝壳夹起,当中攒了一点鸡汤,对唇喝下,鲜香满口。
这几道菜都不算复杂,只要食材本身足够新鲜,做出来的滋味便差不了。
如此看来,还要多亏詹九送来的鲜活鸡鸭,不然换做腊鸡腊鸭,这两道菜就做不成。
一人挖一小碗蛋羹,虾仁肉不松散,多汁微弹,蛋羹细腻无渣,比起食肆买的也不遑多让,如今已称得上是钟洺的拿手菜了。
“别光吃肉,也吃些素菜。”
钟洺把冬笋烩冬菇的盘子换到小弟面前,免得离得远这小子就不知道吃,到时候填满肚子荤肉,怕是容易积食不消化。
冬笋脆,冬菇滑,若是还觉不够爽口,就捞一口拌海菜尝尝,其中放了香醋和一点点辣椒,还洒了芝麻点缀,堪称色香味俱全。
以及大年夜家家都会备一盆的腌血蛤,在饭吃得差不多时也被端到了近前。
在水上人眼里,吃这个就像磕瓜子剥花生,不算是正经饭,可以当一家人说话时打发时间的东西。
血蛤是白日里腌就的,做法家家都会,先投入水中,开锅后煮到浅浅开壳,动作需快,若是晚几分里面的肉就要被烫老,不复脆鲜。
腌时放盐、酱油和切碎的蒜头,末了丢一把芫荽,在汤汁里泡到晚上即成,因血蛤的肉就那么一点,极容易入味。
三人守着盆子你一个我一个吃得起兴,连吃不少后说话时一咧嘴,见得牙齿上皆染了些丝丝缕缕的红。
钟涵用舌头舔了舔牙齿,又拿手擦了擦,害怕道:“大哥,嫂嫂,我的嘴巴好像流血了。”
“那是血蛤的汁水,不怕。”
钟洺看一眼安慰他道:“你是水上人的孩子,怎还担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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