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乙被他逗乐,一下子咬到筷子尖,看着兄弟俩笑得微微抖肩膀,笑完便觉得如今的日子真好,安安稳稳的一顿饭,吃得饱也吃得好,吃慢一点也没人催。
他以前梦里都不敢奢求这样的生活。
钟洺和小弟打趣完,抬头见苏乙笑意深深,他目光跟着软下来。
“多吃些,汤和米糕锅里都还有。”
“多吃些”是现在钟洺最常说的三个字,以前只对着小弟说,现在还要对着夫郎说,可见多想把这两人养胖。
一顿饭吃得盆干碗净,依着以前的习惯,钟涵本该溜溜食就去睡午觉,今天他却不肯,非要陪苏乙一起做虾酱。
做虾酱的第一步就是将小虾子放在石臼里不断捣碎,是个枯燥重复的事情,对于钟洺来说则是新鲜的。
小孩子开始上手前那里知道“累”字怎么写,只觉得好玩,钟洺却想得更多些。
虾酱方子是苏乙的,钟涵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哪怕年纪还小,有些事也要算清楚。
“小仔,别去烦你嫂嫂,一会儿大哥带你去钓鱼。”
“不想去,外面好热,我想和嫂嫂一起在船上。”
自从苏乙来了家里,钟涵就没有以前那么黏钟洺了,他说是不睡,吃饱饭后照旧犯困,这会儿正赖在拿针线补裤子的苏乙身旁不肯走,软绵绵的瘫成一团,像一块小年糕。
苏乙摸一把他的发顶,“小仔想留下,让他留下就是了,我正好缺个小帮手。”
“我怕他帮不上忙,反倒给你添乱。”
有些事不说开,日子久了怕是就成了疙瘩,钟洺想了想,把小弟赶去船头跟猫玩,他坐在苏乙身边,看小夫郎穿针引线。
这些年寄人篱下,苏乙练出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钟洺刚一靠近,他便停了手上的活,一副耐心等对方开口的模样。
钟洺诧异道:“你这是猜到我有话说?”
苏乙捋着没用完的棉线,弯了弯眸子道:“既这么说,那定是确实有了,和小仔有关么?”
“你是钻我脑子里听过不成,猜得这么准。”
钟洺笑了下,也不嫌热,和苏乙胳膊贴着胳膊,斟酌半晌道:“小仔虽年纪小,也是记事的时候了,让他帮你做虾酱,我担心哪日他和别的孩子玩耍时嘴快坏事。小孩子无心,家里大人却有心。”
苏乙怔了下,随即对上钟洺的目光,电光火石间他读懂了钟洺的意思。
“这个方子对你很重要。”
钟洺见小哥儿露出恍然神色,索性把话全都说开,“你想把它告诉谁,要由你来决定。”
苏乙一下下摩挲着手里的布料,半晌后他道:“在我心里,咱们一家人,包括你,包括小仔,包括……包括以后咱们的孩子。”
“这是咱们的小家,在这个家里,我没什么需要瞒着的,不过是酱方子罢了,小仔懂事得很,嘱咐他两句,他会有分寸的。”
钟洺听着苏乙说的话,望向面前的人。
小哥儿微微垂首,细而修长的颈子牵出一道弧度,舱外一捧日光打进来,将发梢镀上一层亮,连耳朵上的小绒毛都看得清楚。
他忍不住又靠近些,在上面轻轻衔一下,唇瓣碰到冰凉的小银珠,周围的软肉却又红又烫。
正事说到一半,船舱尚且两侧大敞,钟洺这冷不丁的亲热吓得苏乙手一抖,针都掉下去,幸好因为没缝完,尚有线连着,不然又要低头找。
偏偏钟洺还要打趣他。
“都是成亲的人了,怎的还这么害羞。”
“还不是你突然……”
苏乙说到一半,被追着多多跑进来的钟涵打断。
“嫂嫂,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太热了?”
“对,你嫂嫂太热了,你去拿扇子来给嫂嫂扇扇。”
钟涵闻言开始到处找扇子,暂时没往这边看,苏乙沉了沉肩膀,抬手快速摸下耳朵。
刚刚那件事两人达成了一致,姑且不必再提,他生怕钟洺又做什么,要是被小仔看见自己怕是要羞死,便有意换话题道:“下午你要去钓鱼?是不是还要下海撬鲍鱼?你趁水暖早些去,别太晚了。”
“都听你的。”
钟洺看一眼小弟,见他还背对着自己与苏乙,飞快在小哥儿脸颊上啄一口,“我这就收拾收拾下海去,正好回来洗个澡。”
……
海岸边,一道高挑结实的身影纵身入海,钟洺目标明确,先撬上几捧鲍鱼炖鸡,这回不拘什么石底鲍、石面鲍,凡是见到了他就撬。
此外海底沙子里也永远不缺八爪鱼和墨斗鱼,他今天在乡里买了些黄酒,本是为了和詹九一道喝的,现在一想倒是可以分出来些做个黄酒炖墨鱼。
黄酒一煮就散了酒意,孩子也能吃,是渔家公认的滋补菜。
找墨鱼时看见蛏子,顺手捡了不少,在海底捡蛏比在沙滩上容易,只要出手快,它们来不及钻那么深。
白水澳这片海的蛏子一向很肥,能担得起“蛏王”的叫法,钟洺手里这七八个,探出来的一节肉比他拇指肚还大,两只连着壳子加在一起,估计就有小半斤沉。
蛏子可以盐焗可以爆炒,也可以直接上锅蒸,这种大蛏王吃起来很是过瘾,就一只能下一盏酒。
这些之外,加上小弟带回蛤蜊,一会儿去礁石上起杆钓条鲈鱼,配一个裙带菜汤,拌道海蜇皮就差不多了。
之所以钓鲈鱼,一是立秋后正是吃鲈鱼的时候,肉质细白如豆腐,醇厚肥美,二是海鲈鱼个头大,二三斤的都叫小鱼,拿来待客分量足。
心底列出菜单,有了章程,钟洺点了点收获,如愿上了岸。
傍晚红霞四散,詹九乘着一艘艇子停靠在白水澳码头岸边,渡他的船家不是别人,正是倪五妹。
她早在路上就知这汉子是要去寻钟洺一家子,手里提了不少礼,有酒有肉还有点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上门提亲。
村澳里少有人能和乡里人保持来往,毕竟有几个陆上人看得起水上人?遑论有人特地携着礼登门拜访。
詹九这个落过水还差点淹死的旱鸭子,下船的两步路都走得小心翼翼,倪五妹看他迈着那比三岁娃娃还不如的螃蟹步,忍着笑给他指路。
“你就沿着岸边一路往南走,洺小子家因刚办了喜事不久,还挂着红色帘子,显眼得很,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就再打听一句,横竖家家都认识。”
说话间詹九总算踩实码头登了岸,他付了船钱,拎着东西朝南行。
有一说一,他虽自幼生在清浦乡,始终知道附近海湾与河口有好些住在船上的水上人,却还是头一次真的来到水上人聚居的村澳。
但见海湾内木船错落,炊烟袅袅,怎么看怎么新鲜。
他走走停停,依着倪五妹说的,挨家挨户看人帘子,却不知自己这行径,搭配上他的生面孔和与水上人截然不同的装扮,看起来有多奇怪。
钟春霞远远见一力壮的汉子形容有些鬼祟,心里起疑。
她家里养着花似的姐儿和哥儿,向来对村澳里出现的陌生汉子很是警醒,当即便上前把人叫住问道:“前面的后生,你是打哪来的,到我们澳里做什么?”
面前的妇人面色不善,语气咄咄逼人,詹九念及对方多少是钟洺的乡亲,才耐着性子道:“阿婶,我是乡里来的,要去钟家寻钟洺。”
他不说这个还好,说完钟春霞更加警醒,担心这是过去领着自己大侄子不学好的乡里混混,如今大包小兜特地上门,别是要让钟洺去办什么棘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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