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多钟后,钟涵也起了,顶着一脑袋乱发蹲在船头刷牙,漱口的水直接吐进海里。
周围的船上渐次都开始忙碌,有的刚开始吃早食,有的已经三两成伴准备出海,相比之下他们家今日算是很迟的。
“你们去乡里出摊,留下小仔跟我们去赶海。”
今天是个大潮日,家家都等着趁此丰收,钟洺已经听见不远处徐家夫郎跟家里汉子说要去挖沙虫。
挖沙虫虽然累,可价钱实在是好,现在上圩集虽然要交鱼税,东西越值钱交得就越多些,但总不能为了这个就当真不做生意了。
那些个当官的正是看准这一条,方才那般肆无忌惮地添鱼税。
兴许等上辈子听闻的那位,给九越带来新稻种的父母官上任,这些个没谱的盘剥能减去些。
那也是几年后的事了,现在想未免太遥远。
太阳升起,是个晴朗的好天,船在清浦乡码头靠岸,钟洺和苏乙挑着一应酱坛子和鱼获去南街,已有心急的主顾在摊前等着。
买鱼获买的就是一个新鲜,因而起得早的都想赶在旁人前头先挑,这样的主顾他们识得好几个,有当家的妇人或夫郎,也有在小富人家做事的婢子或哥儿。
每日的生意好坏差不太多,午间闲时詹九送来一篓子莲藕及一大捆水芹,又问什么时候能去他家吃酒。
“我实在快让我娘念叨地耳朵起茧,请恩公、嫂嫂开恩,往我那走一趟。”
他话里卖乖,惹得钟洺和苏乙莞尔,且这事拒一次两次是客气,多了是不识抬举。
“本是不想上门麻烦阿婶,哪有让长辈招待小辈的道理,谁让你是个不会治菜的,若是你下厨张罗,我和你嫂嫂早就去了。”
“我娘说了,若不是恩公那日出手,她都没儿子了,一顿饭算不上要紧,再者说我虽不会治菜,却晓得乡里哪家的酒最好,恩公只说哪日去,若是方便,将涵哥儿也带着。”
詹九见这回有戏,非让钟洺定了日子不可,钟洺只好道:“这几日都不成,待家里修水栏的事定下,我们再登门打扰。”
詹九多问了几句关于水栏的事,只觉新鲜,苏乙主动道:“到时修好,定要请詹兄弟去坐的。”
来人走后,摊子上留下藕和水芹,钟洺一样拿一些过了接给他三叔送去,今日钟四叔也在,见了钟洺打了个招呼,神情有些尴尬。
钟洺分他两大只藕,一把水芹,“四叔也拿回去尝个鲜。”
钟四叔摆手道:“不必给我了,我回去也不会做,拿了也是糟蹋东西。”
他一个汉子带着儿子,哪里会有心思开火,最近都是去三哥家里蹭饭吃。
当着钟洺的面,钟三叔不好说他,总不能让侄子看叔叔的笑话,便把东西收下,说回去时他再和老四分。
“这些水芹真嫩,你听这声音,一掐都带响的。”
钟洺回来后,见苏乙已经开始勤快地择水芹,脸上笑盈盈。
“这会儿生意少,闲着也是闲着,收拾好了回家也省力气。”
水芹比旱芹更细,独属于芹菜的香味更浓,苏乙喜欢吃芹菜,对这种味道有些着迷的喜欢。
“你想怎么吃?我刚才想了想,可以买几块香干回去炒,也能腌泡菜。”
钟洺自然而然地帮他一起收拾水芹,叶子掐掉,可以单独做个汤,要是跟着芹菜茎一起炒,炒不好就容易发苦。
“都好,你想怎么吃咱们就怎么做。”
他语气温和,手上动作快,和苏乙一般利索。
哥儿闻言笑了笑道:“那就炒香干,再分出些来剁馅,下次给你包馄饨。再多的不收拾了,只收拾出今晚炒着吃的和腌泡菜的就好。”
又道:“去詹兄弟家里时咱们买点什么好,不说他帮过的忙,就是次次送来的吃食加起来也不少银钱了,反过来给他鱼给他蟹,或是给酱,总是不要,跑得比谁都快。”
就是乡里人,想吃鲜藕嫩芹也要花钱从村户人手里买,谁家有池塘种这些东西,他们水上人更是如此,入秋以来,先是柿子荸荠,又是莲藕水芹,实在教人过意不去。
“想着该买些他娘能吃用得上的东西,我也拿不准,不如回去问问二姑。”
他俩到底是年轻了些,给同辈送东西心里还有数,给不相熟的长辈送,只怕掉了礼数。
这样你来我往听着累人,实则无非是常见的人情世故,亲朋之间总要走动,不然长久下来,关系总要冷淡,立足于世,多识得一个人,便是多一条路,只要双方皆是赤诚相待,不是那等虚情假意的应酬,便不算是负担。
晚上回去问起,钟春霞确是比他俩想得深些。
“知你俩手上宽绰,然则太重的礼显得生分,不若到时提上新鲜的好鱼好虾,去乡里挑甜糯好看的点心装上一匣,漂亮的应季果子捡两样足矣。”
水上人互相走动不送鱼虾,因为谁家还缺这点东西,反倒更爱送些荤肉鸡蛋与盐糖,而和住在乡里的陆上人走动,这规矩就得改。
小两口心里有了章程,暂把这事搁下,等到第五日,先迎了林阿南,在村澳转上一圈,寻找适合修水栏的地界。
“实则当这头一个修屋的是最好的,大把的地界随便挑,总能选到最合适的那处,越是后面的人,能选的就越少。”
好的地方,既要涨潮时淹不到屋里,又要大风时能就近借岩壁挡风,水不能太浅,那样不易在屋旁停船,水也不能太深,那样木柱在水里的部分长,楔入海底沙地中的部分短,修好容易摇晃,不够稳当。
三挑四选,最后选定的地方靠近白水澳的南端,这里有一片水域尚且未有住家船停靠,林阿南遣人下水,一左一右举起长一丈五的麻绳,给钟洺示意将来屋子的大小。
他自己则道:“这地方好,加上门前平台和楼梯也足够,只是木板桥还没修过来,您看到时候是自己修,还是加点钱让我们修。”
把手艺做成一门生意的人,嘴边都不缺生意经,修房子的钱都出了,钟洺也不差修木板桥的钱。
随即林阿南拿出契书,本以为钟洺估计和自己一样大字不识,两边按了手印就罢,没想到钟洺竟是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地看了一遍,之后才道:“这契书没问题,只是按手印之前,你还要随我去见我们白水澳的里正。”
这是钟洺之前几番考虑的结果,他们的这位里正是个糊涂人,想想之前的冯宝就知。
人家当里正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他是沙子多了不怕疼,为应付这么一号人,钟洺实在不想和他扯皮,干脆带着工匠,拿着虾蟆澳里正亲手写的契书上门。
有了这两样,里正很快松口,还拉着林阿南等人打听地仔细,明显是也对这水栏屋起了意,同时心里还有些别扭,心说他家哪里缺这点银子,怎叫钟洺这个后生抢了先,若他是第一个,面子上该多好看?
偏生钟洺是个惹不得的,拳头硬、路子广,只得暗自叫悔。
钟洺这头得了里正的允,半点不耽误,即刻回船给林阿南补足了一成定钱,又付总价的四成。
这下只等木头买回,翻黄历寻个好日子开始打桩。
第67章 做客
家里连着吃了几日水芹和莲藕, 炒菜、做汤、包馄饨,到了多少有些吃腻的时候,干脆将余下的全都做成泡菜, 封了满满一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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