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蹲在那里装蘑菇的弟弟拎起来,告诉他具体要如何做,最后道:“去时我和你一起,也不能空着手,咱们是去给人赔礼的,等着去乡里一趟,买两样像样东西,再去登门。”
只是这么做,传到姑母耳中难免又是一桩官司,不过刘顺风不打算在意,他是看出来了,自上回吃罢钟家的喜酒,姑母做的事害得刘家人都跟着没脸,连他爹娘都不多提姑母了。
有回他还听到娘亲埋怨,说现在刘家名声都臭了,要连累他们小妹在村澳里说不到好亲事。
再者说,他们去是为了解清误会,又不是敲锣打鼓要和亲姑母划清界限,以后逢年过节,面子上过得去就够了。
第43章 【加更】
“表哥, 我娘说你要是回来了就和你说一声,让你去三舅家,我爹我娘都在, 小舅应当也去。”
钟洺和苏乙才上船,隔壁唐家船上的唐莺就过来传话, 顺便把钟涵送来。
听到四叔也去,钟洺大约猜出是为了什么事, 他放下扁担, 摘下头顶的藤笠扇了扇风。
“你爹娘啥时候去的?”
“去了有阵子了, 几刻钟是有了。”
“好,我晓得了,一会儿就过去。”
等唐莺回了船, 钟洺弯腰进舱,苏乙已先他一步进来, 倒了两碗水, 将一碗递给他。
水是早上走时烧开的,早就放凉了,正好入口,两人顾不上说话, 先灌了一大碗水,之后不用钟洺说话,苏乙又倒第二碗出来,这回喝得不急了, 暂且端在手里。
“一会儿我去三叔家一趟, 看阵势不小,估计是说正事。”
钟洺一口气把第二碗水也喝完,呼出一口气, 觉得好似活过来了,苏乙接过空碗放到一旁,“你去吧,我和小仔在家里,正好把午食做了,早晨留的鲻鱼还在桶里,你想吃红烧的还是清蒸的?”
“清蒸吧,天太热,吃点清淡的。”
苏乙想了想道:“好,那就做个清蒸鲻鱼,用白贝肉和银丝菜滚个汤,再拌个苦瓜。”
钟涵一听要吃苦瓜,在船板上打滚道:“不要吃苦瓜,不要吃苦瓜!”
苏乙哄他,“保准做的不苦,苦瓜解暑的,夏天要多吃。”
钟涵噘嘴道:“以前二姑也说苦瓜不苦,每次都很苦。”
奈何家里吃什么不是他一个小仔能决定的,苦瓜是非做不可,苏乙看他实在不开心,便道:“那晚上蒸番薯吃。”
钟洺顺势看向小弟,“番薯是甜的,这回你高兴了?你看你嫂嫂多疼你。”
钟涵嘿嘿一笑,转身抱住苏乙的胳膊。
等钟洺走后,苏乙开始准备午食,在那之前他先把出摊带回来的东西又收拾一遍,砧板菜刀那些在乡里时用井水洗过了,不用再洗,但他做虾酱的坛子都得抱出来单独放。
结束后,他带着小仔处理鲻鱼,鲻鱼又叫乌鱼,秋日里除了海鲈鱼,最好钓的就是鲻鱼,鱼钩上挂个青口肉,过不久就能上来一条,今天卖的和家里留的,都是昨天钟洺跟着二姑父出去钓的,在海水里养了一晚上,带去早市时都还是活的。
剖开鱼肚,内脏撇去不要,单独留下鱼胗,鲻鱼的鱼胗有个单独的名号叫“乌鱼腱”,说明它能单独成一道菜,入口是脆的,很有嚼头,小的乌鱼腱适合炒,大一点的可以烤着吃,口感有点像鱿鱼。
家里留了三条鲻鱼,钟洺饭量大,一个人就能吃一条半,午食不做主食了,多吃点鱼也一样,再加上他和钟涵两个哥儿,吃三条差不多,苏乙索性把三条都收拾好,鱼胗单独拿出。
钟涵坐在一旁撬白贝,再用手把里面的贝肉扯出来,丢在干净的淡水里涮涮,听话得很。
待鱼上锅开蒸,苏乙额外洗了从乡里买来的银丝菜和苦瓜,特地拿木勺子把苦瓜的瓜瓤都去掉,切片后下水汆一下,这样吃的时候不苦。
过去舅家做苦瓜,卢悦和卢雨也不爱吃,剩下的常常都撇给他,苏乙哪里会挑拣,有的吃就不错,何况苦瓜还是要花钱买的鲜菜,卢雨总说苦,他吃着只觉得清爽,并不讨厌。
他不知道钟洺要去多久,不过估计用不了太长时间,家家还都有活要干,耽搁不了太久。
因此他依旧打算把饭提前做好,这样等人回来,坐下就能吃。
钟洺在半个时辰后回来,苏乙正蹲在炉灶前烤鱼胗,他在炉火上架了个小片的铁网,这是平日有时候烤鱼用的,烤鱼胗也刚好,白烟向上升腾,他拿起扇子扇了两下风。
“回来了?饭都做好了,这个过一会儿也能好。”
苏乙放下扇子,起身去端清蒸鱼的鱼盘,钟洺抢在他之前把盘子端走了,他只得又坐下,把鱼胗翻了个面,免得火大了烤焦,就浪费了好东西。
鱼胗不大,烤起来也快,彻底熟了后他用一根筷子串起,直接拿着进了舱。
“正好三个,咱们一人一个。”
钟洺接过串鱼胗的筷子,架在一旁的碗上。
“今天我正馋这一口,没想到你就做了。”
乌鱼吃鱼胗,鳓鱼吃鱼白,墨鱼吃膘肠,各有各的讲究。
这些东西离了海边都难见到,不识货的大概还会直接丢掉。
苏乙挽着袖子盛出三碗汤,安静地笑了笑。
“想来你们汉子都爱吃烤的,能下酒,三个也不够一盘菜。”
“我和小仔都爱吃烤的,一丝丝的,能吃半天,当个零嘴打发时间。”
“那以后多做。”
苏乙为自己做的吃食得了钟洺与钟涵的欢喜而高兴。
吃饭时,钟洺说起自己被叫去三叔家的原因,到了那他才发现,不止是二姑、三叔和四叔三家子在,还有两个堂叔。
不出他所料,今天政令一下,原本一听赁个摊子要花五两银子打点,当即怎么说也不肯的几家人,如今已改了主意,只是还舍不得那五两银。
二三两都够当彩礼给儿子娶个媳妇或是夫郎回来了,嫁闺女的也足够添个首饰或打口箱子当嫁妆,掏了这笔银子,赁金照旧还要交,一年下来又是二两四钱,各个心颤手抖。
三叔的意思是,想让钟洺去帮忙问问,这五两银子能不能往下降降,钟洺实话实说,确实办不到。
他深知詹九也只是这条线的小喽啰,五两银子的大头定到不了他手里,这价钱是压不下来的,但凡再少点,那帮小官小吏一看,仨瓜俩枣不够打二斤好酒好肉的,哪个会愿意给你费心。
詹九分文不取帮自家办下摊子的事,是为了报救命的恩情,钟洺不能真的挟恩图报,把这好处扩到一族去,那样未免脸皮太厚了。
一众长辈愁眉不展,既能坐在这里,说明这笔钱不是掏不出,只是不舍得,钟洺也知旁人不比自己,下海转一圈就有大货,多是靠着出海撒网攒家底,孩子多,交的丁税口赋也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最后还是他出了个主意,让几家商量着合伙赁一个摊子,选一家出来作为摊主去市司签文书,但平日里摊位共用。
“多了不成,但一个摊子两家分还是说得通。”
这两家要还是亲兄弟,亲姊妹,市司就更挑不出错处。
这个法子得了认可,只还是当场定不下来,其中钟春霞虽是钟家人,但毕竟嫁了唐家,她和谁家合伙赁都不合适,是以最后他们夫妻俩先跟着钟洺一道回来。
“其实我想同二姑与二姑父说,他们二人是把我和小仔一路拉扯照顾大的,关系比三叔还近,不比爹娘差,这孝心我该表,他们家的鱼获日后就放在咱们摊子上卖,平日里二姑或是莺姐儿都能去看摊子,不愿意去还有咱俩在,都是顺手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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