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知咸水稻丰收后会促使米粮降价,尤其是那些外地运来的次米、陈米,却没猜到赤米格外受欢迎。
“你们粮铺现今喜欢收赤米?按什么价收?”
伙计立时答道:“一石一两银。”
钟涵在旁偷偷掰指头算数,他知道一石是十斗,一斗是十升,这么一算,粝赤米的卖价就是十文一升,原来家里水田中种出的稻米这么值钱!
他以前年纪小,哪怕跟着大哥出来逛也不走心,满脑子吃喝,现在大些了,又识得不少字,也会扫一遍铺中粮缸插着的木签,挨个看上面所写的价钱。
很快他就发现,粮铺里的普通粝米,哪怕是新米,今日也仅售十二文一升,陈米的价钱更是惊人,八十文就可称足一斗。
“这价低了些。”
钟涵已经不是需要大人手牵手拉着不放的年纪,钟洺任他东转西瞧,自己则在柜台前和伙计讲起了价。
“家里存粮有许多,你们若能给个更像样些的价钱,我可以考虑都卖给你们铺子。”
伙计有些吃不准,试探问道:“您这个‘许多’,究竟是多少?”
他看着就生嫩些,不如之前的伙计老道,犹豫一下道:“具体的价钱,我得去请掌柜的示下,不过若您手里的赤米有个十石以上,这价钱当是还能商量。”
眼下赤米仅产于九越县内的临海滩涂,全数把持在水上人的手里,赤米是个新鲜物,口感却是不错,尤其那色泽,蒸熟后像玛瑙籽一样,已经有城里的大粮铺,将九越赤米称为“玛瑙米”,极力向外地客商兜售。
有这样的缘故在,粮铺怎能不愿意多囤些赤米在手。
钟洺以袖遮挡,给那伙计比了个数,小伙计眼睛忽地睁大,请钟洺稍等,他自己快步上楼去寻掌柜,半晌后下来,说定每一石再加一钱银。
“明日上午,你们打发个人去千顷沙验粮,若是无误,我们出船连人带粮送回来,过秤算账。”
伙计连忙点头,这可是桩大生意,眼前的水上人告诉他,家中有足足过百石的赤米,可取五十石卖给粮铺,他上去告知掌柜时,掌柜起初还不信,后来站在楼梯上往下一瞧,认出人来,方颔首应允。
同在南街做生意,哪怕钟洺只有个小小的酱摊,却因总是来往买粮,早就是副熟面孔了,他豪掷上百两买下五十亩水田的事,连粮铺掌柜都略有耳闻。
“等明日拉粮回来,着人上来知会我。”
他吩咐完毕,才有之后伙计与钟洺的接洽。
办妥卖粮一事,钟家兄弟回詹氏货行接苏乙和长乐,詹九娘见他们进门,怀里抱着长乐,同钟洺笑道:“方才听阿乙说,你们想之后在乡里办个铺面?”
钟洺扯了张椅子在夫郎身边坐下,应了声“是”。
“改籍这事还未布告颁行,但县城那头已传出确切的风声,多半年前就有定论,既能改籍,卖酱的生意又稳定,我便和阿乙盘算,在乡里正经置间铺子,把这生意长久地做下去。”
昔日两人还曾说起,要把酱摊做成清浦乡数得上名的老字号,都是老字号了,总该先有个像样的招牌和铺面才行。
说到这里,苏乙接过话头道:“算上改籍、赁铺的时间,等开张时阿乐估计都该满周岁了,到时我就能带着他一起看铺子,现在露天的摊子纵使不冷不热的,有个孩子总是不方便,等我去了,阿莺也能歇一歇。”
今日一家过来,陪詹九娘说了半晌话,已听出詹家的口风,若是年前能改籍,定然是年后便会开始预备着张罗詹九迎娶唐莺。
姐儿备嫁,提前一两月里有好些事要做,到时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人继续拴在自家摊子上。
“好,这事你们不用愁,只管让詹九和他那两个兄弟帮忙留意着乡里的铺面,看有没有合适的。”
乡里有人办事不愁,个中好处不必多言,钟洺他们早已深有体会,以两家亲上加亲的关系,实也不必说太多客气话,记在心里足矣。
“大!大!”
大人们彼此说着话,被放在詹九娘膝头的长乐遭了冷落,不太乐意,伸出小手转头去找爹爹,口中还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词,听得詹九娘惊喜道:“哎呦,我们阿乐都会说话了?”
苏乙离得近些,他伸手接过沉甸甸的小子,闻言笑道:“我和阿洺有事没事就教他叫爹爹,结果学了个四不像出来,倒是叫姑姑更顺嘴。”
钟涵便趁机凑上来逗他,“阿乐,你看我是谁?要不要姑伯抱抱?”
大手拉小手,长乐左看右看,舍不得小爹,大约也不想冷落姑伯,于是半晌后很给面子的“咕咕”两声。
遥想他最开始这么叫的时候,家里人还以为他在学鸡叫,让钟涵好生受打击,不过转而想想,自己喂鸡的时候长乐常被抱着在旁边看,学会了也不稀奇,再者说,至少对了一个字嘛,而且确实是对着自己说的。
孩子还小,不该要求那么高。
第152章 改籍
时值立冬, 早晚凉意初泛。
这日要出门,担心在船上时海风来去吹得长乐受寒,遂给他戴上了钟涵亲手绣的小帽子, 上面的虎头有些歪歪扭扭,不细看都瞧不出是个老虎, 但胜在颜色鲜亮,怎么也难看不了。
“乖仔, 叫声爹爹听听。”
“哒哒!”
“不对, 不是哒哒, 是爹——爹。”
钟洺刻意放慢语速,长乐盯着他动来动去的嘴巴,片刻后忽而笑开道:“耶耶!”
“还不如‘哒哒’呢, 一下子辈分都乱了。”
钟洺失笑,用手指勾住长乐的小手晃了晃。
孩子已经八个月大了, 抱在怀里还像个小玩意, 软得好似没骨头。
过一盏茶的时辰,苏乙整理着衣摆从卧房里出来,钟洺留意到对方穿了件只去年过年穿过一回的衣裳,后来他问苏乙为何不穿, 小哥儿说颜色太浅,平日里干活带孩子,怕弄脏了洗不出来。
不过今天是个要紧日子,不亚于过年, 因而昨晚特地从衣箱里翻出来, 在架子上挂了整夜,抻平些后才换上。
“阿乐快瞧,小爹今天好不好看?”
钟洺勾着长乐的小手挥了挥, 长乐拧过头看向苏乙,咧嘴笑着喊道:“耶耶!”
苏乙有些疑惑,“耶耶是什么?昨天不还是哒哒么?”
长乐才不管,他突然习得了新词,逢人就喊,接下来对着多多和满满都叫“耶耶”,多多动动耳朵,跳上桌子,任由小主人摸自己的尾巴毛。
钟洺和苏乙算是明白,教小孩子学说话果然是个费劲的事,除了日复一日的重复,大约只能指望孩子某天灵机一动,强求不来。
不多时钟涵也收拾停当从屋里出来,哥儿到了知道美丑的年岁,每回进城光是梳头就要梳半天,在一匣子头花头绳里挑挑拣拣,还晓得颜色要和衣服配上。
四口人到齐,留了王柱子看家,出得院门时发现远处岸边早就全是人,任谁看了都知晓将有大事发生,且看人人面上挂着笑意,又可知这大事应当是好事,而非是什么坏消息。
从千顷沙到九越县县城,沿岸水路所在,海面群帆齐发,在离县城不足半时辰海路的距离时,更有别处而来的木船合流,浩浩荡荡,足有大几十艘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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