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老道的庄稼人,钟洺见他弯腰单手拢住一把稻谷秆,右手拿镰刀,割下的同时左手使力,把稻谷杆往斜前方拉拽。
手起刀落,一把稻谷整齐割下,积攒地差不多后再由隋大的儿子抱到田边去,摞成一垛。
“要紧记得,下刀的时候镰刀的刀刃朝下,斜着割!”
隋阿叔说了半天,才肯让钟洺上手。
钟洺弯下腰,学着隋阿叔讲的法子收割,几把之后动作逐渐熟练,尤其是他因为长得高,手掌也生得大,他一把抓住的稻杆比旁人要多,有他加入后,隋家的秋收进展飞快,别家才收完半亩,他家整一亩的地都做完了。
下山时更是多亏了有钟洺,因梯田依山而建,什么车都上不来,只能靠人力搬运,把割下来的稻谷杆打成捆再挑去山下,今年多了一人,他们家就可少跑几趟。
午食是隋家媳妇送来地头上的,她把钟洺送来的鲈鱼杀了,烧了一锅鱼块,还切了块腊肉炒菜,提来的粝米饭压得实在。
听隋阿婶夸鲈鱼味鲜,钟洺诚心道:“我那鱼摊子摆在南街木匠铺门前树下,下回你们去买,我给实在价。”
“这怎好意思,你们打鱼也不容易。”
隋阿叔摆摆手,表示自家不是那等爱占便宜的人,随即隋大又问起钟洺海上的事来,一家几口都听得津津有味。
下午仍是一样的忙碌,见钟洺实打实地卖力气,隋家一家老少也不藏私,将祖辈代代积攒的那些个种田经验尽数说给钟洺听。
钟洺由此得知如何晒种选种、催芽育秧,以及秧苗长出几片叶时可以插秧,插秧时又该隔多少距离栽一根秧苗……
术业有专攻,一行有一行的道理,都不是轻易能学透的,钟洺知晓自己今日听个大概,或许来日真正种起地时仍会遇到一串子问题,但好过什么都不懂时就莽撞开始。
听钟洺说咸水田不必施肥,隋大羡慕道:“不必施肥是好事,你们能省好些力气,也不用担粪水,那可是个苦差,尤其是大热天。”
钟洺设想一下那场面,也着实庆幸得很。
这之后钟洺连着来了三天,碾场扬场也尽数参与了,他记下种稻收稻要用的各类农具,预备回乡里后就去铁匠铺置办,还有盖房、买牲口也该提上计划。
不过买牲口要等房子盖好后,不然哪有地方栓养。
比起骡子,他还是倾向于买水牛,水牛比黄牛块头大,耐力也更足,而且他见过别人家养的水牛在海边浅水处泡水,得知水牛喜水,不挑咸淡,如此的话在海边养水牛是最合适的。
心头一番打算,钟洺发现自己恨不得立刻就挽袖子去千顷沙垦荒,他只觉自己活了十几年,头脑从未如此清晰过。
……
从村里回来,到白水澳时天色已黑,时辰不早,钟洺进门顾不得吃饭,先裹着一身臭汗去洗了个澡,洗干净后才好意思让家里人靠近,不然实在是脏得两只猫都要绕道走。
擦着头发出来时,苏乙已摆好了一桌饭,是特地给钟洺留的,他和小仔此前已吃过。
这几日钟洺累得很,饭量也很大,家里顿顿都给他做白饭,烧一锅肉、一锅鱼,再炒一个菜、一个汤,多些油水也多些花样。
饭香扑面,钟洺的肚子都快和公鸡一样打鸣了,他大马金刀地在桌边坐下,开始扒着红烧肉和煎鱼块下饭。
“慢些吃,别噎着了。”
苏乙抬手给他盛碗虾皮豆腐汤,钟洺接过吹了吹,咕嘟咕嘟送下去一整碗。
这下苏乙又怕他烫着。
就这么吃下去一碗冒尖的白饭,钟洺方觉那股饿劲消散,他放慢速度,有了余裕打量一旁坐在地上逗猫的小弟,看了几眼后他疑惑道:“小仔,你耳朵怎么那么红?”
苏乙闻言先笑,钟涵不太自在地碰碰耳垂,抿着嘴巴扭捏道:“大哥,你就没发现我和你早上出门时,有什么不一样了?”
钟洺接了夫郎的暗示,细看那通红的耳垂,总算看出那里不仅红,还插了一根细细小小的茶叶梗,他恍然道:“你打耳眼了?”
钟涵嘻嘻一笑,凑上来给钟洺看耳朵,同时骄傲道:“我都五岁啦,二姑和嫂嫂都说我可以打耳眼了!”
钟洺凑近了细看,皱眉道:“疼不疼?”
钟涵诚实道:“有点疼,不过嫂嫂给我抹了药,抹完凉凉的,都不疼了。”
苏乙接话道:“给他抹了些之前从黎氏医馆买的伤药,我想着穿耳眼也算个伤口,想必是能用的。”
钟洺欣慰地捏捏小弟的脸蛋,“我们小仔也长大了。”
钟涵被他捏成嘟嘟嘴,有些不满,含混不清道:“我都长大了,大哥就不要总捏我脸。”
想了想又道:“也不要总是摸我脑袋了,那样我会长不高。”
他还惦记着以前钟洺的承诺,说等他长到和嫂嫂那么高时就可以一起跟着出海了。
钟洺被他说得一愣,下意识看向苏乙,苏乙在钟涵身后也正无奈笑着,怕是同样的要求,眼前的小仔和哥哥嫂嫂都说过了。
毕竟他们这些大人确实极爱拍人家脑袋,捏人家脸蛋的。
等钟涵跑走,苏乙瞧着钟洺默然不语的模样,给他夹一筷子青菜,问道:“是不是觉得小仔一下子又长大了些?”
钟洺摇摇头,感慨道:“儿大不由娘,弟大不由哥。”
苏乙听得笑出声,“你这都些什么词,现编的不成?”
继而同钟洺说起,为何今天突然给钟涵穿了耳眼。
“他估计是早就想这么干了,今天你出门后,我不也在家歇着,便拿针线出来做衣裳,喊他来帮我描花样子,他见了我拿的绣花针,就问是不是耳眼要用这个穿,疼不疼,会不会流血。”
“我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哪里猜不出他的心思,便告诉他我不会,二姑会,阿莺和阿雀的耳眼就是二姑穿的,等二姑回来和她商量。”
钟春霞晌午后从乡里回来,听说钟涵想穿耳眼,也和钟洺一样感慨他长大了。
因水上人家的姐儿哥儿都有耳眼,也算不得什么事,话赶话的,又都得闲,便由钟春霞烧了针给他穿成了。
“他当时没哭?”
钟洺咂咂嘴道:“我早就想说,你们胆子真大,要是同我说用针给我耳朵上刺个洞,我都要好生想想。”
苏乙浅笑道:“你要也有那么些好看的耳饰戴,也会想穿的,哪个姐儿哥儿小时候不羡慕自己的娘亲小爹亮晶晶的耳垂?”
只是话虽如此,也不是哪个人都命好,成了亲后家里有闲钱买这些头面首饰。
他珍惜地摸了摸银镯,安心陪钟洺吃罢这顿饭。
饭后。
钟洺进屋翻出几张竹纸,回到堂屋在桌上铺开,用毛笔蘸着墨鱼汁记下了这几日学得的种田要领,和从县衙内抄来的手记叠放在一起。
他记性再好,日子久了也怕忘,不过现今是因为没上过手,等真的种过一季稻,哪还用得上看这些,就像水上人的打鱼本事一样,早就深深刻在脑子里。
苏乙和钟涵认得些字,也各自拿起一张学着看,偶尔遇见不明白的便问钟洺,家里三人对着纸张墨字学起种稻来,等全都看罢,夜都深了。
把打着哈欠洗香香的小弟送回屋子,钟洺进到卧房,见苏乙正坐在床边,扶着肚子侧身抬腿上床。
他两步迈过去扶一把,让苏乙倚在床头,在他身后垫个枕头。
“这几日都没得空陪你,身上可有不舒坦的地方?”
苏乙摇头,给他吃定心丸道:“我好得很,能吃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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