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却轻轻叹了一口气。
修罗斯,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下一秒,圆滚滚的兔球兽在原地缓慢消失,身形逐渐拉长,变为一位身着白袍的美丽青年。
青年有着格外雪白的皮肤,比起兔球兽都不遑多让。只要修罗斯此时睁开眼睛,便能对上他专注的目光,好像在看待什么珍贵但棘手的物品。
白却弯腰将修罗斯抱上了床。修罗斯还没开始二次发育,瘦小一个窝在他怀里,眉头还是蹙得紧紧的,看上去是平常不怎么开心的一个小孩。
他摸了摸修罗斯的额头,滚烫滚烫,腮帮子都烧红了,白却给他注入精神力,让他稍微好受一些,然后转身去倒了一杯水,喂给修罗斯喝下。
白却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这具身体,发现兔球兽的身体和他的灵魂居然意外地适配,甚至可以利用精神力随意变幻身形。
这样就不用担心灵魂出窍后会给他带来损害了。
修罗斯这时稍微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中只感觉到自己窝在一个舒适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花香和雪气,冰凉凉的很好闻。
“再喝点。”那个虫开口了,修罗斯听不清声音,却下意识听从了他的指令。
微凉的水入喉,缓解了些许干燥的不适。修罗斯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很重,根本无法清醒过来。
但他能想到会如此温柔照顾他的只有一只虫,下意识喊道:“克洛伊……”
白却顿了顿,又摸了摸小修罗斯汗湿的鬓发,“我在。”
“克洛伊……”修罗斯攥紧他的领口,然后艰难开口,“我的、兔子……”
“兔子很好,又吃胖了。”白却耐心地回答他,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背,“再睡会,我在这里。”
修罗斯仍然强撑着不肯睡过去:“不要把它、抱出去……它一直睡床……”
“不抱出去。”
“……记得给它喂,营养餐……”
“好。”
修罗斯絮絮叨叨地交待了一些养宠事项,甚至包括让克洛伊给兔球兽抹精油,然后才放心地晕了过去。
白却垂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打开他的终端,替他请了接下来三天的假。
*
距离双子塔爆炸,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
现在,要采访休洛斯、见到休洛斯的虫遍布整个帝国,整个虫族都传开了。那直播录下的虫神的显灵,足以证明阿尔克谢是被眷顾的存在。
已经有不少虫开了论坛小组激烈讨论。或许,阿尔克谢之前那些暴虐反常的行为,都是虫神给他的考验?阿尔克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虫族?
哦,默默忍受着流言蜚语的阿尔克谢元帅,真是伟大不容侵犯的存在!
军部的通讯都被打爆了,不得不宣布暂停通讯一个月。然而这也没有阻拦住虫族们疯狂想见阿尔克谢的举动。
但无论是什么条件、什么虫上门,阿尔克谢都冷漠地表示:不接待,不接受采访。
于是外面的小报便开始猜测起来。据说,双子塔爆炸案之后,前教皇伊被关进了军部大牢,而银淞皇子为了保护他虫受了重伤,正在修养,阿尔克谢元帅这是正在照顾银淞皇子呢!
哦!真是一对璧虫,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
甚至连虫后和虫皇都对休洛斯发来了造访邀请,但休洛斯仍然拒绝。
并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他只是觉得虫后和虫皇想要抢走白却的身体。
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在这段堪称闭关的期间,休洛斯日日为白却沉睡的身体擦洗,每日的军务处理完之后,便抱着他去神树下冥想。
休洛斯试图再次链接上虫神,想让虫神帮一帮白却,但并没有成效。
休洛斯坐在神树下,让白却的身体躺在他膝盖上,轻轻摸了摸白却被编成辫子的长发。
章鱼乌拉窝在他衣领里,把章鱼头整个塞了进去。自从白却的灵魂离开,乌拉也逐渐失去了精神,每天只躺在休洛斯怀里睡觉,醒不过来。
但它还活着,就让休洛斯知道,事实确实如白却所说,他的灵魂在世界上的另一个地方等待着归来。
休洛斯只能每晚装扮着白却失去呼吸的身体,不敢轻易去想死亡这件事。
他早已见过太多的死亡,这一切已经不稀奇。就像旁虫吃饭喝水一样,很少有虫会将普遍的现象和特殊意义串联起来。
对他也说,那也只是一个不甚在乎的定义,是不容抗拒的基因锁,代表着□□的清空和灵魂的剥离。
他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在夜晚里拼命思念着另一个漂泊的灵魂。
过往轻视鄙薄的,此时化为浓烈的不安向他席卷而来,淹没他的呼吸。
休洛斯闭上眼,再一次向神树祈愿。
“请让白却活过来。”
四周寂静,休洛斯等待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回应,便打横抱起白却的身体,面无表情地离开。
晚上,休洛斯照常替自己和白却洗漱完,又把章鱼刷了一遍,便将白却安置在身边,上床睡觉。
他的意识很快沉入精神图景之中。
再次睁开眼时,休洛斯站在一株茂盛的紫藤树下,手里撑着一把白伞。
漫天的大雪似乎永不会停歇,却并不寒冷,这是白却曾在他的梦境里为休洛斯下过的、永不会融化的暖雪。
休洛斯抓住了其中一片雪花,将它复刻在了自己的精神图景里,然后撑着那把白却留下的伞,站在紫藤树下等待着他回来。
白却说过,下雪的时候,他要撑着伞接他回家,这把伞便一直没有消失。
于是,精神图景便放大了休洛斯内心的欲念,形成了如今的幻境。
他望着苍白的雪景,茫茫的白让他想起白却的发色和皮肤,他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想见到白却。
很想。
一阵微风吹了过来,休洛斯的思绪被打断,蓦地抬起了头。
白却为他修复完精神图景后,这里便一直由他自由掌控,怎么会有风?
“这么执着吗?”
一道叹息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
休洛斯一下听出,是虫神的声音。
“你是梦,还是真实?”休洛斯眯起眼睛。
“我是真实存在的,”虫神的声音继续在雪景中响起,“不过通过梦境链接,会更方便一些。”
休洛斯:“你要满足我的心愿?”
虫神又叹了一口气:“不,我没有权限满足你的愿望。”
休洛斯沉下眉宇。
“那么,您有什么用?”
“……”虫神沉默了一下,思考阿尔克谢是否正在对自己不敬。但这并不能影响结果,他道:
“你的眼睛由白却的心头血制成,拥有他一部分力量。所以,我可以暂时激活你的眼睛,让你看见他如今的灵魂。”
“不过,他看不见你。所以你只能看着他,但什么都不能做。可以吗?”
“可以。”休洛斯答应得很迅速。
答案并不需要思考。
“好。”
在虫神落音的一瞬间,休洛斯的眼瞳迅速覆上一层浅白色的瞳膜,眼前的雪景上忽然浮现出一面光屏。
说是光屏也不准确,那更像是浮空投影,海市蜃楼般浮起在他面前。
在看清投影上的内容后,休洛斯蓦地停住了呼吸。
他确实看见了白却。
但……
他怀里抱着的那只雌虫幼崽,为什么这么眼熟?
投影中,白却似有所感一般朝着休洛斯的方向看来,那隔空对视的一眼让休洛斯下意识前进了一步。
但白却并没有看见他,而是很快低下头,继续拍打着怀中虫崽的肩膀和额头。
休洛斯这下更清楚地看见了虫崽的脸——居然是他小时候的模样。
根据身形和目前的场景来看,休洛斯迅速判断出,投影里的自己正在面临第一次蜕壳期。
第一次蜕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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